蔣瓛應該回來了。
帶著五花大綁的十二叔,朱栢。
然後,皇爺爺會親下旨意,就在午門外,將那個膽敢覬覦皇位的藩王,活生生剝下一張完整的人皮。
那場麵,一定很精彩。
朱允炆端起手邊的參茶,輕輕吹了吹熱氣,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那張皮要怎麼用。
可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天光從魚肚白變成了耀目的金黃,東宮外除了巡邏侍衛整齊的腳步聲,再無半點動靜。
蔣瓛呢?
他不是號稱錦衣衛第一乾吏嗎?
這點小事,怎麼會耽擱這麼久?
“來人!”
朱允炆終於耗儘了耐心,將茶盞重重頓在桌上,茶水濺出,在他麵前的宣紙上暈開一團難看的墨跡。
一名侍衛統領快步入內,單膝跪地。
“殿下。”
“蔣瓛呢?怎麼還沒回來複命?是不是十二叔畏罪自儘了?”
朱允炆的聲音裡帶著急不可耐的煩躁,他最不希望看到這種結局,那太便宜朱栢了。
侍衛統領頭埋得更低了。
“啟稟殿下,湘王藩地距應天八百裡,快馬加鞭,一來一回,少說也要一日夜。蔣指揮使此刻,恐怕才剛過大江。”
朱允炆愣住了。
他從未離開過應天府,對這些距離、路程全無概念。
在他想來,皇爺爺的聖旨所到之處,便是天涯海角,也該瞬息而至,雷霆萬鈞。
原來,還要這麼久?
他有些失望,就像一個等著拆開新奇玩具的孩子,卻被告知還要再等上一整天。
“傍晚……才能到嗎?”
“回殿下,若路上一切順遂,當是如此。”
“知道了,下去吧。”
朱允炆揮了揮手,侍衛統告退。
書房裡重歸寂靜,他踱到窗前,看著庭院中被晨光鍍上一層金邊的芭蕉葉,心中那股沒來由的煩躁,非但沒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等待的時間,總是如此難熬。
他忽然停下腳步,一個念頭如同閃電,劃破了腦海的沉悶。
對啊,等待的時候,也不能閒著。
總得找點事做。
“傳話給尚木局,就說孤要打幾把椅子,讓他們派最好的匠人過來回話!”
命令傳下,東宮的侍從們麵麵相覷,不明所以。
這位皇太孫殿下,平日裡溫文爾雅,手不釋卷,怎麼今日突然對木工活計來了興趣?
不多時,兩名須發皆白的老匠人被帶到了書房,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
“參見殿下。”
“起來吧。”
朱允炆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他甚至親自走下台階,虛扶了一下。
“孤想請二位師傅,打幾把太師椅,要最好的手藝。”
一名老匠人連忙躬身道:“殿下請吩咐。不知殿下想要何種木料?黃花梨、紫檀木,庫裡都有。樣式可有圖紙?是仿前宋的,還是我大明新出的樣式?”
朱允炆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種高深莫測的笑容。
“木料,用最結實的就行,樣式也簡單些,關鍵是椅麵。”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劃了一下。
“椅子的靠背和坐墊,都不要繃錦緞,也不要蒙牛皮。”
兩位老匠人聽得雲裡霧裡,不用這些,那用什麼?
朱允炆看著他們茫然的臉,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眼神裡卻透著令人不寒而栗的興奮。
他壓低了聲音,像是分享一個什麼天大的秘密。
“扒了十二叔的皮,不能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