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把椅子打好,尺寸量準了,等皮硝製好了,就給孤蒙上去。”
他的聲音輕柔溫和,在討論今天午膳吃什麼。
“一張,不夠。他身上的皮,至少能蒙三把椅子吧?你們是行家,給孤算算。”
“做好了,孤一把,父王一把,皇爺爺一把。坐著自家叔叔的皮做的椅子處理政務,想必……一定很舒服。”
嗡!
兩名老匠人的腦袋裡,有千萬隻黃蜂在同時振翅。
他們一瞬間什麼都聽不見了,隻覺得寒氣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四肢百骸的血液,在刹那間凍成了冰。
其中一個年紀稍大的,雙腿一軟,竟是沒站穩,一屁股跌坐在地,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另一個也好不到哪裡去,渾身篩糠般抖個不停,牙齒磕碰,發出“咯咯”的聲響。
人皮椅子?
用活人的皮,還是當朝親王的皮,做成椅子?
這是人能想出來的事情嗎?
這簡直比地獄裡的惡鬼還要歹毒!
他們眼前的這位皇太孫,不是天下聞名的仁厚儲君嗎?
不是被太傅們誇讚有上古聖賢之風嗎?
原來,那溫潤如玉的皮囊之下,竟然藏著這樣一頭擇人而噬的怪物!
侍立在側的幾名侍衛和太監,更是嚇得魂不附體,一個個恨不得把自己變成牆角的磚石,讓殿下永遠看不到自己,聽不到自己。
他們聽到了不該聽的秘密!
這要是傳出去,他們所有人,都得被拖出去亂棍打死!
朱允炆似乎很滿意他們的反應,他施施然走回自己的座位,端起那杯已經半涼的參茶,慢悠悠地品了一口。
“怎麼?做不出來?”
他的聲音依舊溫和,但落在眾人耳中,卻比閻王的催命符還要可怕。
“能……能……小人……遵命……”
那名還站著的匠人,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猛地將自己的同伴從地上拽起來,兩人一起重重磕頭,額頭撞在冰冷堅硬的金磚上,發出沉悶的“砰砰”聲。
“殿下放心!小人一定……一定為殿下辦好!”
他們怕了。
他們是真的怕了。
這位殿下連自己親叔叔的皮都敢剝下來做椅子,碾死他們兩個小小的匠人,豈不是比碾死兩隻螞蟻還簡單?
看著兩人連滾爬爬地退下,朱允炆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開始想象那幾把嶄新的人皮椅子擺在書房裡的樣子。
傍晚,很快就到了。
他已經等不及,要親手去迎接自己的十二叔了。
距離金陵八百裡,湘王朱栢的中軍大帳。
帥帳之內,燭火明亮如晝,將巨大的沙盤映照得纖毫畢現。
沙盤之上,山川、河流、城郭、關隘,無不精準。
十支鮮紅的小旗,如十柄利劍,從朱栢大營的位置四散而出,死死釘在通往應天府的各處要道上。
它們構成了一張無形的大網,將所有可能前來“勤王”的藩王,都牢牢隔絕在外。
帳外,風聲呼嘯,卷著校場上兵刃碰撞的鏗鏘聲,以及士卒們整齊劃一的操練號子,彙成一股鐵與血的洪流。
而帳內,卻靜得隻能聽到燭火偶爾爆開的“劈啪”聲。
朱栢身著一襲玄色勁裝,並未披甲,長身玉立於沙盤前。
他手中握著一根長長的指揮杆,目光銳利如鷹,緩緩掃過沙盤上的每一個細節。
他的身後,賈詡、李靖等人垂手而立,神情肅穆,整個大帳之中,彌漫著一種風雨欲來前的沉重壓抑。
就在此時,帳簾被一隻手無聲地掀開。
一人閃入,此人身著一襲寬大的星紋道袍,須發皆白,麵容古拙,一雙眼睛卻仿佛蘊含著星辰宇宙,深邃得讓人不敢直視。
不良帥袁天罡。
“啟稟殿下,”
袁天罡的聲音平穩而悠遠,不帶一絲情感,“皇太孫為您做的,是幾把椅子。”
朱栢眉毛一挑,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椅子?這倒是有趣。什麼椅子,要動用你們不良人來專程通報?”
袁天罡緩緩道出下半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九幽之下飄來,冰冷刺骨。
“一旦殿下入了應天府,他便會……扒下您的皮,親自蒙在椅子上。”
話音落下,帳內瞬間死寂。
連燭火的跳動似乎都停滯了。
賈詡和李靖的眼皮微不可查地跳了一下,隨即恢複了古井無波。
數息之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狂放的大笑聲,驟然在帥帳中炸響。
朱栢笑得前仰後合,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他手中的指揮杆重重敲在沙盤邊緣,震得那些代表城池的小小模型都微微晃動。
他的笑聲中,沒有憤怒,沒有驚恐,隻有濃得化不開的輕蔑與嘲弄。
“椅子?人皮椅子?”
朱栢抹去眼角笑出來的淚水,搖著頭,看向袁天罡,“真不愧是他的種!這點兒上不得台麵的陰損手段,還真是把父皇當年的做派,模仿得一模一樣啊!”
他頓了頓,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冰冷。
“可惜,他隻學到了父皇的殘忍,卻沒學到父皇的本事。畫虎不成反類犬,說的就是他這種蠢貨!”
朱栢踱步回到沙盤前,俯身凝視著那座小小的應天府模型,眼神猶如在看一具冰冷的屍體。
“父皇當年剝皮揎草,是為了震懾貪官汙吏,是為了給這天下立規矩。他朱允炆算個什麼東西?一個靠著祖蔭,躲在深宮裡瑟瑟發抖的孺子,也敢學著猛虎咆哮?”
他伸出手,五指張開,虛虛籠罩住應天府。
“傳孤的命令,”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大帳的每一個角落,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白起、項羽、霍去病、冉閔……所有大軍,即刻拔營,全速前進!”
“孤,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