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陡然轉冷,殺氣畢露!
“殺你,與殺一土雞瓦狗,有何區彆!”
“你!”
此話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李景隆的臉上,讓他瞬間血氣上湧,理智全無。
“豎子!安敢辱我!”
李景隆發出一聲野獸咆哮,雙目赤紅,狀若瘋狂。
他猛地一拽馬韁,胯下戰馬人立而起,發出痛苦的嘶鳴。
“全軍聽令!給本帥……衝鋒!!”
他抽出腰間的佩劍,劍鋒直指前方那道孤傲的身影,聲音因極度的憤怒而變得尖利刺耳。
“踏平他們!將那逆賊碎屍萬段!”
“大帥!不可!”
“大帥三思啊!”
就在李景隆即將催馬衝出的瞬間,他身邊的左右兩名副將臉色煞白,不約而同地撲了上來,一人死死抱住他的胳膊,另一人則拚命拉住了他的馬韁。
“放開!”
李景隆奮力掙紮,手臂上的青筋虯結暴起,“你們兩個是要造反嗎?敢違抗本帥軍令?!”
左副將姓周,是個久經沙場的老將,此刻急得滿頭大汗,幾乎是哭喊著勸道:“大帥!不能衝啊!敵軍百萬,我軍僅五十萬,且陣腳未穩,此時衝陣,與飛蛾撲火何異?!”
右副將姓陳,也焦急地附和:“大帥息怒!那朱栢分明是故意激怒您,他就是想引我們出擊,好一舉殲滅我軍主力!我們背靠堅城,糧草充足,隻要據險而守,他們遠道而來,時日一久,必然生亂!這才是萬全之策啊!”
“萬全之策?”
李景隆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扭過頭,猙獰地瞪著兩名副將,“本帥統領五十萬大軍,被一個反賊堵在京城門口指著鼻子罵,你們卻讓本帥當縮頭烏龜?我李家的臉,大明朝廷的臉,往哪擱!”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委屈和瘋狂,那句“與殺一土雞瓦狗何異”徹底摧毀了他所有的尊嚴。
他可是曹國公之子,大明朝最炙手可熱的將門新貴!
何時受過這等奇恥大辱!
然而,無論他如何咆哮,兩名副將就是死不鬆手。
他們心裡清楚得很,這一衝出去,這五十萬大軍,包括他們自己,今天都得交代在這金陵城外。
對麵的朱栢,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鬨劇,在欣賞一出蹩腳的猴戲。
他甚至沒有下令戒備,隻是懶洋洋地將馬槊拄在身前。
他身後的百萬大軍,依舊如同一片沉默的鋼鐵森林,那股無形的氣壓,讓李景隆麾下的官兵們手心冒汗,呼吸困難。
李景隆的怒火,在兩位副將的死命拉扯和對麵那百萬大軍帶來的窒息壓力下,終於一點點地熄滅了。
他不是傻子。
他隻是被憤怒衝昏了頭。
當那股血氣稍稍退去,冰冷的現實便如潮水般湧來。
他看著對麵那嚴整得如同一個整體的軍陣,再回頭看看自己身後略顯騷動的兵馬,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衝過去?
拿什麼衝?
拿將士們的血肉去填平這五十萬的人數差距嗎?
“吼……”
李景隆最終無力地垂下了手中的劍,從喉嚨裡發出一聲不甘的低吼。
他的臉漲成了豬肝色,身體在馬背上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極致的羞辱和後怕。
城牆之上,朱元璋將這一切儘收眼底。
他什麼都沒說,隻是扶著垛口的手,指節已經捏得發白,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盤虯的樹根。
他的心,在滴血。
朱栢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刀,精準地捅在他最痛的地方。
徐達……
常遇春……
藍玉……
一個個熟悉的名字,一張張曾經鮮活的麵孔,在他腦海中閃過。
那些都是陪他從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兄弟,是他一手建立起的大明王朝最堅固的基石。
可現在,這些基石,全被他親手敲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