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後悔自己竟然如此小看了自己的兒子。
他後悔為了朱允炆,召集諸多藩王來應天賀壽,殺一儆百。
如果不是為了朱允炆平穩登基,誅殺了所有能征善戰的武將,也就不會有今日之禍。
那個在他印象中,隻知道鬥雞走狗,沉迷煉丹,性情溫吞的十二子,朱栢!
他究竟是從哪裡,變出來的這樣一支虎狼之師?!
那嚴整的軍容,那超越時代的箭雨,那無可阻擋的衝鋒……
這根本不是一支藩王護衛該有的樣子!
這他娘的比當年跟著自己打天下的徐達、常遇春的兵還要精銳!
他藏得好深!
這個孽子,他騙過了所有人!
騙過了錦衣衛,騙過了朝臣,甚至騙過了自己這個當爹的!
朱元章的手,死死地攥住了城牆上的磚石,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堅硬的青磚,竟被他捏出了幾道裂痕。
他一手建立的大明精銳,他引以為傲的百戰之師,此刻在自己兒子的軍隊麵前,脆弱得如同紙糊。
這不是戰爭,這是恥辱!
是他朱元璋一生中,最大的恥辱!
“廢物……一群廢物!”
一聲低沉的,如同野獸咆哮,從朱元璋的喉嚨深處擠了出來。
他身邊的文武百官,嚇得渾身一哆嗦,齊刷刷跪了一地,頭埋得更低了,生怕皇帝的怒火燒到自己身上。
朱允炆也被這聲咆哮嚇得止住了乾嘔,他驚恐地看著自己的皇爺爺,隻見朱元璋胸膛劇烈起伏,雙目赤紅,要噴出火來。
他順著朱元璋的目光再次望向城外。
那已經不是一場戰鬥了。
是潰敗。
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潰敗!
楚軍的矛陣已經徹底鑿穿了明軍的中軍,將五十萬人的大陣攔腰斬斷。
主帥李景隆的大纛,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
失去了指揮,又被攔腰截斷,明軍的士氣徹底崩潰了。
士兵們扔掉了手中的兵器,撕掉了身上的甲胄,像沒頭的蒼蠅一樣,掉頭就跑。
他們隻想離那片鋼鐵森林遠一點,再遠一點。
然而,項羽會給他們這個機會嗎?
“變陣!”
“兩翼!包抄!”
項羽那霸道絕倫的聲音,再次響徹戰場。
一直穩步推進的楚軍重步兵,陣型瞬間發生了變化。
中間的部隊繼續向前壓迫,而左右兩翼的士兵則加快了腳步,如同兩支張開的巨大利爪,朝著潰逃的明軍狠狠抓去!
與此同時,在楚軍陣列的後方,一直沉默的鼓聲,驟然變得激昂、狂暴!
“咚!咚!咚咚咚!”
那是擂鼓進軍的信號!
隨著鼓聲,兩支黑色的洪流,從楚軍本陣的兩側奔湧而出!
是騎兵!
是黑甲黑馬的重裝騎兵!
他們如同兩柄黑色的死神鐮刀,繞過步兵交戰的核心區域,從一個巨大的弧度,狠狠地切向了正在四散奔逃的明軍側翼!
為首一將,手持一杆長槍,銀盔銀甲,胯下一匹白馬,快如閃電,正是趙雲!
另一側,則是一個更加年輕,也更加狂傲的身影,他手中的長戟在空中劃出淩厲的寒光,正是霍去病!
“匈奴未滅,何以家為!兒郎們!隨我殺!”
霍去病意氣風發地長嘯一聲,一馬當先,率領著麾下的鐵騎,一頭紮進了那片混亂的人海之中!
馬刀揮舞,人頭滾滾!
騎兵對上失去建製、背身逃跑的步兵,那完全是一場狩獵。
馬蹄之下,再無抵抗。
金陵城牆上,朱元璋的身體晃了晃。
他看到了那兩支騎兵。
他看到了那無可阻擋的衝殺。
他的心,沉入了無底的深淵。
完了。
鮮血,將金陵城外的土地浸染成了暗紅色。
哀嚎與慘叫。
朱元璋的指甲深深嵌入了城牆的磚石之中,指縫間滲出了血,他卻渾然不覺。
他隻覺得冰冷的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讓他這位身經百戰的馬上皇帝,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作手足冰涼。
敗了。
一敗塗地。
他引以為傲的五十萬大軍,在他最瞧不起的兒子麵前,像一群待宰的豬羊。
那兩支黑色的騎兵,如同地獄裡衝出的魔神,每一次衝鋒,每一次揮刀,都帶走成百上千的生命。
明軍的士兵們已經徹底喪失了抵抗的意誌,他們唯一的念頭就是跑,跑回金陵城,跑回那座看似堅固的牢籠裡。
可他們的兩條腿,又如何跑得過四條腿的戰馬?
霍去病的長戟,早已被鮮血染紅,他狂笑著,每一次揮動都在收割麥子。
趙雲則沉默得多,但他手中的長槍,卻比霍去病的戟更加致命,槍出如龍,一擊斃命,從不落空。
“皇爺爺……皇爺爺……”
朱允炆的聲音在顫抖,他扯著朱元璋的龍袍,臉上毫無血色,“我們……我們怎麼辦啊?”
怎麼辦?
朱元璋也想知道怎麼辦!
他瞪著血紅的雙眼,死死盯著城外那道身披黃金甲,手持馬朔的霸道身影。
朱栢!
他的十二子!
那個他一直以為沉迷丹道,不成氣候的兒子!
此刻,那道身影就靜靜地立於千軍萬馬之前,一尊俯瞰人間的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