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一身玄色勁裝,麵具下的雙眼古井無波,他側身讓開,身後兩名身材魁梧的不良人,拖著一袋破布,將一個人架了進來。
那人與其說是被架著,不如說是被拎著。
雙腳離地,腦袋無力地垂在胸前,身上那件曾經華貴的蜀王親王朝服,如今已成了一條條浸滿血汙的破布,勉強掛在身上。
長發黏膩,混合著血水和塵土,遮住了大半張臉,隻有偶爾露出的皮膚,青紫交加,慘不忍睹。
朱栢正站在巨大的沙盤前,手指點在金陵城的位置,他身側,賈詡、白起、霍去病等一眾心腹將領肅然而立,帳內彌漫著冰冷的肅殺之氣。
聽到動靜,朱栢緩緩抬起頭。
他的目光落在那具被拖進來的、幾乎不成人形的軀體上。
起初,他隻是微微蹙眉。
可當不良人將那人丟在地上,那人掙紮著,用儘全身力氣抬起頭時,朱栢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張臉,腫脹得幾乎辨認不出輪廓,一道道鞭痕縱橫交錯,嘴角乾裂,血痂凝固。
可那雙眼睛,那雙充滿了無儘痛苦、絕望和滔天恨意的眼睛,朱栢絕不會認錯。
“十一哥……”
朱栢的聲音乾澀,被砂紙磨過。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地上那團爛肉人影,聽到了這聲呼喚,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努力地睜大那雙被血水糊住的眼睛,嘴唇哆嗦著,發不出半點聲音,隻有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音。
是蜀王朱椿。
那個一向謙和有禮,待人溫厚的十一哥。
那個在所有兄弟中,對朱允炆最是掏心掏肺的十一哥!
“十二弟!”
一聲泣血的嘶吼,終於從朱椿破裂的喉嚨裡擠了出來。
他用儘了最後力氣,手腳並用地朝著朱栢爬去,每挪動一寸,地上便拖出一道鮮紅的血痕。
朱栢一個箭步衝上前,單膝跪地,一把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入手處,儘是冰冷的黏膩和嶙峋的骨骼,隔著那層破布,都能感覺到下麵皮開肉綻的慘狀。
“十一哥!”
朱栢的聲音都在發顫。
“十二弟!”
朱椿再也支撐不住,一把抱住朱栢的胳膊,整個人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嚎啕大哭起來。
那哭聲嘶啞、悲愴,不似人聲,更瀕死野獸的哀鳴,撕扯著在場每一個人的心臟。
“朱允炆……”
朱椿死死地抓著朱栢,指甲深陷進朱栢的甲胄縫隙,勒出了血印,“他不是人!他是個畜生!是個魔鬼!”
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身體劇烈地抽搐著。
“他殺了我全家啊!”
這一句話,在寂靜的大帳內炸響!
所有人都愣住了。
白起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殺氣瞬間暴漲。
霍去病緊緊攥住了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
賈詡閉上眼睛,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長歎。
朱栢感覺自己的血液在瞬間凍結,又在下一刻沸騰。
“你說什麼?”
他抓住朱椿的肩膀,一字一頓地問,聲音低沉得可怕。
“他殺了我全家……我的妃子,我的兒子,我的女兒……一個都沒放過……”
朱椿的眼淚混著血水,從腫脹的眼眶裡不斷湧出,劃過他臉上縱橫的傷口,帶來一陣陣鑽心的劇痛。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眼睛裡迸射出的恨意,足以將整個金陵城點燃。
“我的世子……我那才六歲的堂弟……朱允炆的親堂弟啊!”
朱椿泣不成聲,聲音尖利刺耳,充滿了無儘的絕望。
“他親眼看著……看著錦衣衛把刀捅進我兒子的胸口!我兒子……他到死都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他的好堂兄要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