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頭,風聲鶴唳。
那股足以焚毀天地的憤怒,讓朱元璋渾身顫栗!
他的一生,從一個要飯的乞丐,一個朝不保夕的和尚,爬到了九五之尊的寶座上。
他殺人無數,算計無數,自認為將天下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間,包括他自己的兒子們。
可現在,他最瞧不起的那個兒子,那個他以為隻知道在長沙府裡鬥雞走狗、沉湎酒色的廢物,正用一種他最熟悉的眼神——餓狼的眼神,看著他。
那不是兒子的眼神,那是仇寇!
是宿敵!
“嗬……嗬……”
朱元璋的喉嚨裡發出漏風嘶吼,胸膛劇烈起伏,隨時會有一口老血噴湧而出,染紅身前的垛口。
他恨!
他恨朱栢的偽裝,恨自己的眼拙,更恨這份失控!
就在此時,城下那片由鋼鐵和殺氣組成的黑色海洋,忽然起了變化。
“咚——咚——咚——”沉悶而壓抑的鼓聲響起,不似戰鼓的激昂,反倒送葬的喪鐘,一下一下,精準地敲在每個人的心臟上。
黑壓壓的大軍如潮水般向兩側分開,讓出一條寬闊的通道。
一支軍隊,緩緩從中軍後陣走出。
看到這支軍隊的瞬間,金陵城牆上,無論是崩潰的朱允炆,還是暴怒的朱元璋,亦或是那些瑟瑟發抖的守城將士,所有人的瞳孔都猛然一縮。
白!
刺眼至極的白!
一隊人馬,從頭到腳,儘是縞素。
士兵們身穿白色的紮甲,頭戴白纓盔,手中的刀槍閃爍著冰冷的白光,就連胯下戰馬的挽具,都換成了白色的布條。
他們身後,高擎著數十麵迎風招展的白帆,在肅殺的戰場上,如同一片片飄蕩的孤魂。
這支軍隊的出現,讓整個戰場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
那不是殺氣,而是濃得化不開的怨氣,深入骨髓的悲愴。
他們走在陣前,沒有發出任何呐喊,隻有整齊劃一、冰冷沉重的腳步聲。
在這支白色軍隊的最前方,八名身材魁梧的甲士,抬著一口巨大的、漆黑的棺材!
那棺材用料考究,木質厚重,黑漆如墨,在慘白的人群中,顯得無比沉重,無比紮眼。
“砰!”
棺材被重重地放在了兩軍陣前的空地上,激起一片塵土。
那聲音,一柄重錘,再次砸在朱允炆那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經上。
“棺……棺材……”
他喃喃自語,臉色比城下那些士兵的盔甲還要白,“他……他帶了一口棺材來……”
他想乾什麼?
他是要戰死在這裡嗎?
不!
不對!
朱允炆的目光驚恐地掃過那口棺材,一個更讓他毛骨悚然的念頭竄了出來。
那口棺材……
是為誰準備的?
是我?
還是……
皇爺爺?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一麵巨大的白色幡布,在那口棺材之後,被緩緩升起。
白幡之上,是用鮮血寫成的六個大字,字跡猙獰,帶著無儘的血淚與仇恨。
——為蜀王朱椿報仇!
血!
海!
深!
仇!
這六個字,如六道晴天霹靂,狠狠劈在朱元璋和朱允炆的頭頂!
朱允炆“嗷”的一聲怪叫,整個人被抽走了骨頭,徹底癱軟下去,若非身邊的太監死死架住,他恐怕已經滾下城樓。
“朱椿……是朱椿……”
他嘴唇哆嗦著,牙齒瘋狂打顫,“他……他知道了……他竟然是為了朱椿……”
朱元璋的身軀,在看到那六個字的瞬間,僵硬得如同一尊石雕。
他的眼睛死死盯著那麵白幡,瞳孔裡布滿了蛛網血絲。
蜀王朱椿!
那個一向謙和恭順的兒子,那個在朝堂上為朱栢說了幾句“公道話”的兒子。
他當時是怎麼想的?
哦,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