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探出腦袋,用一種帶著哭腔的、尖利的聲音追問道:“是不是四叔?是不是燕王已經來勤王了!他來救我們了是不是!”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寧願相信那個他剛剛還想算計的叔叔,是來拯救他的。
“勤王?”
毛驤聽到這兩個字,臉上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那是一種絕望到極致的譏諷。
他用儘全身力氣,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不……不是……”
“是……是軍報!”
他顫抖著手,指向身後。
一個同樣渾身狼狽的信使,被兩個侍衛架著,幾乎是被拖上了城樓。
那信使的模樣比毛驤還要淒慘,他身上的驛卒服飾已經破爛不堪,滿是泥土和乾涸的血跡,背後插著的令旗隻剩下了半截旗杆。
他的臉上,是一片死灰。
“八……八百裡加急……”
毛驤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從……從北邊來的……”
從北邊來的八百裡加急!
朱元璋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個方向,隻有一個人,一件事,能動用這種級彆的軍報。
朱棣!
“快!呈上來!”
朱元璋的聲音已經嘶啞。
那名信使被人架到皇帝麵前,雙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
他懷裡死死抱著一個用火漆封口的銅管,那裡麵裝著的是他的性命。
侍衛統領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從信使懷中取出銅管,檢查了上麵的火漆封印完好無損,才快步呈送到朱元璋麵前。
朱元璋的手,竟然有些發抖。
他死死盯著那個小小的銅管,一時間竟沒有去接。
城頭上的風更大了,吹得他身上的龍袍呼呼作響。
“皇爺爺……”
朱允炆的聲音帶著哭腔,他看著那根銅管,就像看著一條擇人而噬的毒蛇,“四叔……四叔他到底怎麼了?”
朱元璋沒有理他。
他緩緩伸出手,接過了那個冰冷的銅管。
銅管入手,沉甸甸的,承載著一個王朝的命運。
他深吸一口氣,用指甲摳開了上麵的火漆。
一卷薄薄的絹帛,從銅管裡滑了出來。
朱元璋展開絹帛,目光落在上麵的第一行字上。
隻一眼,他那張飽經風霜、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臉,瞬間血色儘褪!
他的瞳孔放大,嘴唇無聲地開合,握著絹帛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那張薄薄的絹帛在他手中發出了“沙沙”的輕響,聽在眾人耳中,卻不亞於驚雷。
“噗——”一口鮮血,猛地從朱元璋的口中噴出,染紅了身前的黃袍,也染紅了那份讓他肝膽俱裂的軍報。
“皇爺爺!”
朱允炆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整個人都嚇傻了,他從未見過自己的爺爺這般模樣。
侍衛們也全都慌了神,手足無措地圍了上來。
“陛下!”
“傳禦醫!快傳禦醫!”
城頭上一片大亂。
朱元璋卻沒有聽見,他的身體晃了晃,整個人向後倒去。
他死死地盯著手中的絹帛,那雙曾經睥睨天下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無儘的駭然與……
絕望。
朱允炆連滾帶爬地撲過去,扶住搖搖欲墜的朱元璋,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張絹帛上。
那上麵,沒有長篇大論,隻有寥寥數語,字跡潦草,是在極度驚恐的狀態下寫成的。
朱棣南下!
黃袍加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