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南。
擂鼓!
進軍!
朱栢率領大軍,向金陵城推進!
壓抑的陰雲與衝天的塵土混雜在一處,要將整片天地都吞噬。
風停了。
那股吹得城頭旌旗咧咧作響的寒風,在這一刻詭異地靜止。
取而代之的,是大地無法抑製的震顫。
數萬大軍,黑色的鐵甲彙成一片沉默的海洋,無聲無息地逼近。
楠木棺槨被穩穩地安放在數匹戰馬拖拽的靈車上。
一個身披鎖子黃金甲的男人,翻身下馬。
他摘下九鳳朝陽金盔,露出一張與城頭上那位老人有幾分神似的臉,隻是更加年輕,也更加冷峻。
湘王,朱栢。
他一步步走到棺槨前,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冰冷的棺木。
他的動作很輕,怕驚擾了裡麵沉睡的人。
“王爺。”
身後的玄甲軍校尉低聲提醒,聲音裡滿是壓抑的殺氣。
朱栢沒有回頭。
他緩緩推開棺蓋的一角,露出了裡麵那張安靜得過分的臉。
蜀王朱椿。
那個總是跟在他們這些哥哥身後,溫文爾雅,連說話都細聲細氣的十一哥。
他最喜歡讀書,總說打打殺殺是粗鄙之人才乾的事,他的人生理想是編撰一部傳世的類書。
可現在,他躺在這裡。
臉色青白,嘴唇發紫,眉宇間還殘留著死前的驚愕與痛苦。
哪裡還有半分往日的儒雅。
滾燙的洪流猛地衝上朱栢的眼眶,他死死咬著牙,才沒讓那股酸澀奪眶而出。
他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十一哥冰冷的臉頰,可手指在半空中卻劇烈地顫抖起來,最終還是無力地垂下。
他猛地合上棺蓋,發出“砰”的一聲悶響,一記重錘,砸在每個湘軍將士的心上。
朱栢霍然轉身,重新跨上那匹通體赤紅的火龍駒。
他從親衛手中接過那杆一丈八尺長的馬朔,手臂一振,沉重的朔鋒直直指向金陵巍峨的城頭!
朔鋒在昏暗的天光下,折射出一道刺目的寒芒,要將那麵象征著大明皇權的龍旗從中劈開!
“朱允炆!”
朱栢的聲音,不再是平日的溫和,而是如同從胸腔中撕扯出來的咆哮,帶著泣血的悲憤,響徹在金陵城下。
“不殺你,天道不公!”
城頭上,剛剛被祖父的威嚴嚇得不敢動彈的朱允炆,聽到這個聲音,渾身猛地一哆嗦。
他扶著城垛,顫顫巍巍地探出半個腦袋,向下望去。
隻一眼,他便看到了那片黑壓壓的鐵甲洪流,看到了那口刺目的棺材,更看到了那個騎在火龍駒上,用長朔指著自己的十二叔。
朱栢的眼神,像兩把淬了毒的刀,穿透數百步的距離,死死地釘在他的臉上。
朱允炆隻覺得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雙腿一軟,險些再次癱倒在地。
此時,朱允炆已經徹底沒有了底氣……他最大的底氣就是各路藩王勤王。
可是朱棣黃袍加身了。
“朱允炆!”
城下的怒吼再次傳來,打斷了他的喃喃自語。
“你睜開你的狗眼看看!他是誰!”
“他是你十一叔!蜀王朱椿!”
“他遵你的旨意,入京給你賀壽,你毛都沒長全,你叔叔給你賀壽!你不感激,卻刀兵相向!”
“就因為他溫良恭儉,就因為他從不與人爭執,所以你就拿他第一個開刀嗎?!”
朱栢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字字泣血,句句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