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裡威嚴肅穆,雕梁畫棟的大殿,此刻卻彌漫著揮之不去的絕望和死寂。
殿外的喊殺聲、戰鼓聲、以及叛軍囂張的狂笑聲,如同跗骨之蛆,日夜不休地鑽入每一個人的耳朵裡,啃噬著他們最後一點希望。
城牆上的守軍已經疲憊到了極點,許多人靠著牆垛,眼窩深陷,麵如死灰,連站立的力氣都快要沒有了。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偶爾一隻烏鴉從城頭飛過,都能引起一陣小小的騷動。
朱元璋斜倚在龍椅上,曾經那雙能夠洞穿人心的銳利眼眸,如今已是渾濁不堪。
他一夜之間蒼老了二十歲,滿頭的白發散亂著,身上的龍袍也顯得空蕩蕩的。
他病了,病得很重。
不僅僅是身體的衰老,更是被朱栢那摧枯拉朽的攻勢和朱允炆那扶不上牆的無能,給徹底擊垮了心氣。
“皇爺爺……皇爺爺……”
朱允炆跪在他的腳邊,雙手死死抓著他的龍袍,一張曾經還算清秀的臉龐,此刻布滿了淚痕和鼻涕,嘴唇哆嗦著,反反複複隻會念叨這麼一句。
他徹底嚇破了膽。
那個曾經在他眼中溫文爾雅,隻知享樂的十二叔,如今變成了一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魔,帶著百萬大軍,要將他生吞活剝。
朱元璋費力地抬起眼皮,看著自己親手選定的繼承人,這灘扶不上牆的爛泥,心中湧起的不是憐憫,而是滔天的怒火和無邊的悲涼。
“哭!哭!你就知道哭!”
他用儘力氣,嘶啞地吼道,“咱的臉,大明的臉,都被你丟儘了!”
朱允炆被這一吼,嚇得一個哆嗦,哭聲頓時卡在了喉嚨裡,變成了小聲的抽泣。
朱元璋閉上眼睛,無力地靠回椅背。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算計了一輩子,殺了一輩子,到頭來,卻要落得個國破家亡的下場。
他已經看到了朱栢攻入皇城,將他這個老子和他這個孫子一同押上奉天殿審判的場景。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一個尖銳的通報聲。
“陛下!陛下!大喜!大喜啊!”
一名渾身是血的侍衛統領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狂喜。
“城外……城外來了燕王的信使!”
“什麼?!”
朱元璋猛地睜開眼睛,一劑強心針注入了體內,他一把抓住龍椅的扶手,掙紮著坐直了身體,“你說誰?老四?”
朱允炆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希冀的光芒,“是四叔?是四叔的援軍到了嗎?!”
“是燕王的旗號!千真萬確!”
侍衛統領激動地語無倫次,“那信使說,有十萬火急的軍情,要麵呈陛下!”
“快!快傳!”
朱元璋的聲音都在顫抖。
老四!
終於還是他來了!
咱的老四,雖然跋扈,雖然有野心,但終究是咱的兒子,是咱大明的藩王!
他不會眼睜睜看著朱栢這個逆子奪了江山的!
很快,一名風塵仆仆的燕王府親兵被帶了上來,他單膝跪地,雙手高高捧著一卷用火漆封口的文書。
“啟稟陛下,我家王爺有檄文呈上!”
朱元璋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他死死盯著那卷文書,那就是能夠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
他顫抖著伸出手,一旁的太監連忙上前,接過文書,用小刀小心翼翼地挑開火漆。
朱允炆也湊了過來,伸長了脖子,滿臉的期待和焦急。
“皇爺爺,四叔他……他一定在信裡寫了如何破敵,對不對?他的援軍到哪裡了?是不是就在城外了?”
朱元璋沒有理他,一把從太監手中奪過那張宣紙,用儘全力,展開在了眼前。
此時,朱允炆也湊了過來。
看向朱棣送來的檄文!
朱允炆的眼睛,逐漸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