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喉嚨裡發出一聲低吼,雙目赤紅,死死地瞪著他。
朱栢根本不在意。
他伸出手,指向城外那片連綿不絕的軍營,姿態狂傲,不可一世。
“你們看好了。”
“看清楚城外,那是你們最後的希望。”
他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一種足以凍結靈魂的寒意,一字一頓地說道:“今天,我就當著你們的麵,把你們這點可憐的希望,一點一點,徹底碾碎。”
“看好了,看我如何……讓你們,絕望!”
金陵城外,勤王大營。
中軍帥帳內,氣氛幾乎凝固成了冰,又被炭火盆烤得劈啪作響,隨時可能炸裂。
“吵什麼吵!都他娘的給老子閉嘴!”
秦王朱樉一巴掌拍在案幾上,震得令箭筒都跳了起來。
他滿臉橫肉,銅鈴大的眼睛裡布滿血絲,顯然一夜沒睡好。
他對麵,晉王朱棡脖子一梗,冷笑連連:“怎麼,老二,你嗓門大就有理了?有本事你帶兵去衝啊!彆在這兒跟我們耍威風!”
“你!”
朱樉氣得指著他,手都哆嗦了,“老三,你彆他娘的站著說話不腰疼!金陵城牆多高多厚你不是瞎子,沒看見?這他娘的是拿人命去填!”
“那你說怎麼辦?咱們七個王爺,幾十萬大軍,就這麼乾耗著?等著城裡那個瘋子把父皇和允炆的腦袋掛出來?”
朱棡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耗著怎麼了?等他糧草耗儘,不戰自潰!”
“放屁!金陵是什麼地方?那是京城!他能缺糧草?”
帳內,代王、肅王等幾個年歲較小的藩王噤若寒蟬,看著幾個年長的兄長吵得麵紅耳赤,誰也不敢插嘴。
這勤王的旗號是打出來了,可真到了金陵城下,誰都慫了。
誰也不是傻子。
這差事,明麵上是救駕,實際上是送死。
誰先衝,誰的兵馬就得折損大半,最後便宜了誰?
便宜了後麵那些按兵不動的家夥。
燕王朱棣,就一直坐在角落裡,捧著一杯已經涼透的茶,一言不發。
他一尊石雕,與帳內這烏煙瘴氣的爭吵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低垂,看著茶水裡自己模糊的倒影,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四弟!你說句話!”
朱棡終於把矛頭對準了他,“你最能打,你說,這城,到底怎麼攻?”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了朱棣身上。
朱棣這才緩緩抬起頭,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放下茶杯,聲音沙啞而沉穩:“三哥,二哥,稍安勿躁。”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沙盤前,指著那座被重點標記出來的金陵城模型。
“金陵城牆,高六丈,厚四丈,皆是巨石條壘砌,內裡夯土。城外護城河寬闊,又有重兵把守。強攻,非十萬條人命,拿不下來。”
他的話像一盆冰水,澆滅了帳內最後火氣。
十萬條人命。
在場的藩王,誰的家底子也經不起這麼折騰。
朱樉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嘟囔道:“那……那也不能乾等著啊……”
朱棣的眼神掃過眾人,語氣平靜得可怕:“等。等城內生變,等他朱栢,自己露出破綻。”
“他會露出破綻?”
朱棡一臉不信,“那小子現在瘋得厲害,我看他巴不得把天捅個窟窿!”
朱棣嘴角扯出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弧度,帶著幾分冷意:“瘋子,才最容易露出破綻。”
他心裡盤算著,讓老十二再鬨騰得厲害些才好。
最好是把父皇和朱允炆折磨得不成人形,把朝廷的臉麵徹底踩在腳下。
那樣,他這個“清君側、靖國難”
的燕王,才師出有名,名正言順。
至於救駕?
救個屁。
他巴不得他們都死在朱栢手上。
就在這時,帳簾猛地被人掀開,寒風卷了進來。
一名斥候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盔甲上還帶著晨露的濕氣,他甚至來不及行禮,聲音因極度的驚駭而變了調。
“報——!”
斥候跪倒在地,上氣不接下氣,嘶聲喊道:“報……報諸位王爺!”
“金陵城……金陵城頭!”
朱樉皺眉,不耐煩地喝道:“城頭怎麼了?慢慢說!是不是那逆子又在耍什麼花招?”
斥候猛地抬起頭,臉上是見了鬼一樣的表情,他用儘全身力氣,吼出了那句讓整個大帳死寂無聲的話。
“湘王朱栢……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