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邊的姚廣孝,那個一直閉目養神的黑衣僧人,此刻也睜開了眼睛,眼中閃爍著驚疑不定的光芒。
“殿下,”
姚廣孝的聲音低沉,“此人……非同小可,其勢已成,不可力敵。”
“尋常將領上前,不過是送死罷了。”
朱棣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那人光是站在那裡,散發出的氣勢就足以壓垮普通武將的鬥誌。
派誰去?
派誰去都是白白送死,徒然折損己方的士氣。
可若是不派人,任由他一人在陣前耀武揚威,那聯軍的士氣同樣會跌入穀底,這場仗也不用打了。
這是一個死局!
朱栢陽謀!
一個赤裸裸的陽謀!
朱棣感覺自己的胸膛裡有一座火山在醞釀,即將噴發。
他從未感到如此憋屈和憤怒。
就在這時,項羽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他再次舉起了手中的霸王槍,槍尖這一次,直直地指向了朱棣本人。
“燕王朱棣!”
他的聲音再次炸響,這一次指名道姓。
“你,可敢與我一戰!”
這聲點名,如同一道驚雷,在數十萬大軍的頭頂炸開。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彙聚到了聯軍的中軍帥旗下,那個身披玄甲,麵容冷峻的男人——燕王朱棣。
寂靜。
死的寂靜。
剛才還喧囂著要請戰、要將項羽碎屍萬段的將領們,此刻被掐住了脖子的雞,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挑戰普通將領,和指名道姓挑戰主帥,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
前者是鬥將,是軍陣之常。
後者,是羞辱,是賭上整個大軍顏麵和士氣的生死局。
朱棣的拳頭在袖中攥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他能感受到,四麵八方投來的目光,有疑惑,有期待,有恐懼,更有無數雙眼睛在等著看他這個勤王聯軍總指揮的笑話。
去,還是不去?
理智告訴他,去就是送死。
此人身上那股非人的氣勢,絕非凡俗武力可以抗衡。
他朱棣戎馬半生,自認武藝高強,但在那個人麵前,他感覺自己就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
可若是不去……
他甚至不用回頭,就能想象出麾下將士們那失望乃至鄙夷的眼神。
一個連敵將挑戰都不敢應的統帥,還談何統領數十萬大軍,靖平國難?
士氣,將在一瞬間土崩瓦解。
金陵城樓上,朱栢一身燦金鎖子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他一手按著腰間寶劍,一手扶著城牆垛口,身姿挺拔如鬆,嘴角噙著一抹冷冽的笑意,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城下這一幕好戲。
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獵人,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的獵物,在陷阱裡做著徒勞的掙紮。
“父王!”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聲清朗而又帶著幾分少年人特有驕狂的聲音,猛地打破了僵局。
一匹通體雪白的戰馬從朱棣身後馳出,馬上騎士,是一位年約二十的青年將領。
他頭戴一頂亮銀虎頭盔,身穿一副山文甲,手持一杆三尖兩刃刀,眉宇間滿是桀驁不馴的英氣。
正是燕王次子,朱高煦。
他自幼隨朱棣征戰,勇武過人,在軍中素有威名,性子也是天不怕地不怕。
此刻,他見父親被如此羞辱,早就按捺不住了。
“區區一個狂徒,何須父王親自動手!”
朱高煦催馬來到陣前,手中長刀遙遙指向項羽,聲如洪鐘。
“我乃燕王次子朱高煦!那賊將,可敢與我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