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的心臟,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的十萬大軍,在朱栢那番誅心之言後,本就軍心浮動,士氣低迷。
他們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戰。
是為了救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
還是為了一個隻會躲在爺爺身後的廢物皇太孫?
他們的衝鋒,更一種被將領逼迫的慣性,是空有其表的花架子。
而對麵呢?
對麵那一萬楚軍,他們的眼神裡沒有任何雜質。
隻有服從,以及……
殺戮的狂熱!
他們為湘王朱栢而戰!
為那個敢於將皇帝踩在腳下的男人而戰!
這種信念上的差距,在戰場上被無限放大!
“穩住!穩住陣腳!”
燕軍陣中,有將領聲嘶力竭地嘶吼著,試圖重新組織起有效的防禦。
可是,沒用!
在項羽那絕對不講道理的恐怖武力麵前,任何陣型都顯得可笑。
他就是戰場上的神!
天龍破城戟每一次揮舞,都會在燕軍的陣列中清理出一片血肉模糊的真空地帶。
他胯下的赤兔馬,更是橫衝直撞,將一名名燕軍士兵撞得骨斷筋折,倒飛出去。
一萬人的錐形陣,硬生生地楔入了十萬人的海洋,非但沒有被淹沒,反而掀起了滔天巨浪!
以項羽為核心,整個楚軍陣列,就像一個高速旋轉的血肉磨盤,瘋狂地碾壓、吞噬著周圍的一切。
燕軍的陣線,開始崩潰了。
不是一處,而是從接觸點開始,像蛛網一樣,迅速蔓延開來。
前排的士兵在慘叫,在後退。
他們臉上的表情,不再是憤怒和勇猛,而是被極致的恐懼所占據。
他們扔掉武器,哭喊著向後逃竄,卻被後方不明所以的同伴擋住去路,然後被身後追來的楚軍,像砍瓜切菜一樣,一刀兩斷。
恐慌,如同瘟疫,在十萬大軍中瘋狂傳染。
“怎麼會這樣……”
“他們是魔鬼!是魔鬼啊!”
“跑!快跑!”
朱棣的臉色,已經由最初的震驚,變成了鐵青。
他緊緊握著馬韁,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引以為傲的百戰雄師,他賴以爭奪天下的最大資本,此刻,在金陵城下,在那一萬楚軍麵前,竟然顯得如此不堪一擊!
這簡直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恥辱!
他的目光,越過混亂的戰場,死死地釘在那個人的身上。
朱栢。
那個他曾經不屑一顧的十二弟。
此刻,他就靜靜地坐在那裡,橫刀立馬。
仿佛眼前這場十萬人的廝殺,隻是一場無關緊要的鄉間械鬥。
他的身後,是緊閉的城門。
他的身前,是正在被屠殺的燕軍。
而他,就是這場屠殺的裁決者。
他臉上的笑容,在朱棣看來,是那樣的刺眼,那樣的充滿了嘲諷。
那笑容仿佛在說:四哥,看見了嗎?
這就是你的軍隊。
一群連為何而戰都不知道的烏合之眾。
而我,隻需要一萬人,就能將你的野心,徹底碾碎!
“殿下!頂不住了!前軍已經潰了!”
一名親衛渾身是血地衝到朱棣麵前,聲音裡帶著哭腔,“張玉將軍……張玉將軍被對方的主將,一戟……一戟給砸成了肉泥!”
“什麼?!”
朱棣渾身劇震,一口氣沒上來,險些從馬背上栽下去。
張玉!
他麾下最勇猛的戰將之一,就這麼……
死了?
死得如此輕易,如此……
屈辱?
他抬眼望去,隻見那道紅色的身影,已經徹底鑿穿了他的中軍,正朝著他的帥旗方向,筆直地殺了過來!
所過之處,人仰馬翻,血流成河!
那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抵擋的存在!
“撤……撤退……”
朱棣的嘴唇哆嗦著,從牙縫裡,艱難地擠出了這兩個字。
他知道,再打下去,他這十萬大軍,今天就要徹底交代在這裡了。
這不是戰爭。
這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殺!
鳴金收兵的號角聲,倉皇地響起。
然而,已經殺紅了眼的戰場,哪裡是想退就能退的?
項羽聽到鳴金聲,臉上的笑容愈發猙獰。
“想跑?問過我項羽手中的戟沒有?!”
他雙腿猛地一夾馬腹,赤兔馬會意,速度再次暴漲,如同一道紅色的閃電,朝著朱棣的方向狂飆而去!
“保護燕王殿下!!”
無數忠心耿耿的燕王親衛,嘶吼著組成一道道人牆,試圖阻擋項羽的腳步。
但,皆是徒勞。
那柄巨戟之下,眾生平等。
朱棣隻覺得冰冷刺骨的殺氣,已經將自己牢牢鎖定。
他甚至能看清項羽那雙燃燒著瘋狂戰意的眼睛。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地籠罩在他的頭頂。
他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
輸得莫名其妙。
他甚至都還沒碰到金陵的城牆,他那號稱天下無敵的十萬大軍,就被對方區區一萬人,衝得七零八落,丟盔棄甲。
而自始至終,那個男人,他的十二弟朱栢,就隻是坐在那裡,冷冷地看著。
仿佛在欣賞一出,他親手導演的,名為“絕望”的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