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身後,是一個身著青衫的文士,身形瘦削,麵容普通,唯獨那雙眼睛,深邃得如同古井,不起半點波瀾。
正是毒士,賈詡。
“末將(臣),參見陛下!”
十一位文武重臣,齊齊單膝跪地,聲震屋瓦。
“平身。”
朱栢坐在主位上,目光平靜地掃過每一個人。
項羽性子最急,站起身便甕聲甕氣地說道:“陛下!金陵已下,您什麼時候黃袍加身,咱們什麼時候傳國玉璽取來?俺已經等不及了!”
“不錯!”
霍去病意氣風發,接口道,“陛下,燕王朱棣也已稱帝,此等亂臣賊子,末將請命,願率三千鐵騎,直搗燕京,將他的人頭取來獻給陛下!”
此時,朱棣等聯軍,已經兵敗,聯軍敗北在即。
一眾武將紛紛附和,言語之間,恨不得立刻就為朱栢掃平天下。
他們是純粹的軍人,是朱栢手中最鋒利的刀。
在他們看來,勝利之後,就該是論功行賞,享受戰果。
然而,賈詡卻一直沉默著,直到所有人都說完了,他才緩緩上前一步。
“陛下。”
他的聲音很輕,卻瞬間讓喧鬨的房間安靜下來。
“金陵城雖已攻破,但陛下的大業,才剛剛開始。”
賈詡微微躬身,目光直視朱栢,那眼神深處,閃爍著智慧與冷靜的光芒。
“如今,主弱臣強,朱元璋雖然被囚禁於奉天殿,但他畢竟做了幾十年的皇帝,餘威尚在。金陵城中的百官,嘴上不說,心裡想的還是他這個‘太祖高皇帝’。”
“北平的燕王,雖然兵敗,但若是退守河北,虎踞幽雲,手握大明最精銳的邊軍,自立為帝,更是擺明了要與陛下一爭高下。”
“其餘各地的藩王,名為觀望,實則各懷鬼胎。他們此刻,都在等著看,看陛下您,究竟是能定鼎天下的新君,還是曇花一現的逆賊。”
賈詡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開了眼下這看似一片大好的局勢下,所隱藏的致命危機。
原本興奮不已的眾將,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凝固,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賈詡沒有停下,他的聲音愈發沉重:“陛下,如今之計,萬萬不可再等!”
“您必須立刻做一件事,一件足以昭告天下,定鼎乾坤,讓所有宵小之輩,都不敢再有任何妄想的事!”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精光爆射,一字一頓地說道:“請陛下,立刻頒布登基傳位詔書!”
“讓朱元璋……禪讓!”
轟!
“禪讓”二字,如同一道驚雷,在每個人的腦海中炸響。
自古以來,皇位更迭,要麼是父死子繼,要麼是血腥的政變。
逼迫在位的皇帝禪讓,而且還是逼迫開國太祖朱元璋禪讓,這是何等驚世駭俗,何等大逆不道的想法!
項羽等武將雖然桀驁,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想的是殺了舊主,擁立新君。
冉閔眉頭緊鎖,這個沉默寡言的殺神,也忍不住開了口,“逼迫皇上禪讓?這……這豈不是要讓陛下背上千古罵名?”
“罵名?”
賈詡冷笑一聲,那笑容裡帶著一絲不屑與嘲諷。
“冉將軍,自古成王敗寇。史書,是由勝利者書寫的。隻要陛下登臨九五,誰敢說半個‘不’字?”
“如今,我們最缺的,不是兵馬,不是地盤,而是一個‘名’!一個名正言順的‘名’!”
他轉向朱栢,再次深深一揖。
“陛下,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您現在是湘王,即便攻下了金陵,在天下人眼中,您依然是‘反賊’。隻有讓朱元璋親筆寫下禪讓詔書,昭告天下,您才是大明朝獨一無二、名正言順的皇帝!”
“到那時,燕王朱棣,便從與您爭位的皇子,變成了反叛新君的逆賊!天下的輿論,各地的藩王,都會站在您這一邊!”
“遲則生變!晚一天,這天下,便多一天大亂的風險!懇請陛下,早做決斷!”
賈詡說完,便深深拜伏於地,不再言語。
房間裡,死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個端坐於主位之上的年輕身影。
他當然明白賈詡的意思。
這確實是眼下最好的破局之法。
既能兵不血刃地解決掉朱元璋這個最大的政治符號,又能將朱棣直接打成反賊,在道義上占據絕對的製高點。
隻是……
禪讓。
他想起了那個老人。
那個曾經手把手教他騎射,帶他微服出巡,在他惹禍之後一邊罵他“混賬”,一邊又替他收拾爛攤子的朱元璋。
如今,他卻要親手將這位雄才大略的開國帝王,徹底踩在腳下,讓他受儘此生最大的屈辱。
一絲複雜的情緒,從他心底一閃而過,但瞬間便被無儘的冰冷所淹沒。
從朱椿兄被吊上城門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所有的溫情,便已經煙消雲散了。
剩下的,隻有不死不休。
“篤。”
最後一聲輕響落下。
朱栢站起身,緩緩走到大殿中央,俯視著腳下這片被月光照亮的土地。
“賈詡。”
他開口,聲音平淡得聽不出任何情緒。
“臣在。”
“擬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