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長幼,他朱樉是二,他朱棡是三。
這聯軍的主帥之位,怎麼也輪不到排行第四的朱棣來指手畫腳!
“應有之義?狗屁!”
朱樉破口大罵,“老子看他就是想吞了咱們的兵馬,自己去跟老十二搶那張龍椅!他做夢!今天這糧草要是不給個說法,老子就帶兵去他的大營裡‘借’!”
正在此時,一名親兵神色慌張地闖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王爺!不好了!咱們……咱們運糧的隊伍,被代王的人給劫了!”
“什麼?!”
朱樉霍然起身,雙目赤紅,一把揪住那親兵的衣領,“朱桂那小子敢劫老子的糧?!”
“千真萬確!他們說……說我們秦軍私藏了聯軍的軍餉,要……要搜查……”
親兵話音未落,朱樉已經一腳將他踹開,怒吼震天:“反了!都他媽反了!朱桂也敢在老子頭上動土!來人,點齊兵馬,跟老子去把糧搶回來!誰敢攔,就地格殺!”
朱棡眼神一動,立刻起身道:“二哥,此事蹊蹺,怕是有人從中作梗!你我當一同前往,先問個清楚!”
他嘴上說著勸解,腳下卻已經跟著朱樉衝出了大帳。
一場精心策劃的混亂,就此拉開序幕。……
燕王大營。
朱棣站在高高的望樓之上,手持千裡鏡,冷漠地注視著遠處那兩個已經亂成一鍋粥的營盤。
喊殺聲、兵刃碰撞聲、慘叫聲,隔著數裡地,依舊清晰可聞。
火光衝天,濃煙滾滾。
秦軍的旗幟和代王的旗幟攪合在一起,分不清敵我。
很快,晉王、齊王、魯王的兵馬也先後被卷入這場莫名其妙的混戰。
猜忌和憤怒是最好的引火索。
隻需要一點火星——比如一則“秦王私吞軍餉”的謠言,再配上一場被刻意安排的“劫糧”衝突——就能引爆整個火藥桶。
這些所謂的兄弟,在皇位這塊肥肉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王爺,該我們了。”
身披黑袍的姚廣孝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聲音沙啞,如同夜梟。
朱棣,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隻是緩緩點了點頭。
他轉過身,走下望樓。
望樓之下,三千燕山鐵騎,早已披甲執銳,人馬俱寂,隻等他一聲令下。
“傳令下去,”
朱棣的聲音冰冷而沉穩,響徹在每一個士兵的耳邊,“諸王內訌,有負皇恩!我等身為大明藩王,當以社稷為重,即刻前去平息乾戈!”
“凡持械頑抗者,不論是誰的兵馬,一律視為叛逆!”
“殺無赦!”
“遵命!”
三千鐵騎齊聲怒吼,聲震四野。
朱棣翻身上馬,抽出腰間佩刀,刀鋒直指那片混亂的中心。
“出發!”
馬蹄如雷,大地顫抖。
燕山鐵騎如同一柄黑色的利劍,撕開了混亂的帷幕,精準地插入了戰場的腹心。
“燕王令!放下武器,平息乾戈!違令者斬!”
“燕王令!……”
傳令兵的嘶吼聲在戰場上回蕩,但早已殺紅了眼的亂軍哪裡還聽得進去。
朱樉一刀砍翻一個代王的士兵,滿身是血,狀若瘋魔:“朱棣!你他媽少在這裡假惺惺!老子的糧被劫了,你不幫我也就罷了,還敢帶兵來壓老子?”
朱棡也提著劍,護在朱樉身側,警惕地看著朱棣:“四弟,你這是何意?難道你要幫著外人,對付自家兄長?”
朱棣端坐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眼神裡沒有絲毫兄弟情誼,隻有一片徹骨的寒意。
“二哥,三哥,你們被小人蒙蔽了。”
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代王根本沒有劫你們的糧,劫糧的是一群穿著代王軍服的山匪。而散播謠言,說你私吞軍餉的,也另有其人。”
朱棣說著,對身後一揮手。
兩名燕山衛士拖著一個被打得半死的人扔在地上。
“這個人,你們可認得?”
朱樉和朱棡定睛一看,臉色同時劇變。
那是晉王朱棡帳下的一名參軍。
那參軍看到朱棡,立刻哭喊起來:“王爺救我!是燕王!是燕王他屈打成招,逼我誣陷您啊!”
朱棡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還沒來得及辯解,一旁的秦王朱樉已經反應過來,他那本就不多的理智被怒火徹底燒光。
“好啊!朱棡!原來是你小子在背後搞鬼!!”
朱樉怒吼一聲,手中的刀毫不猶豫地就向朱棡砍了過去,“老子先宰了你這個陰險小人!”
“二哥!不是我!你聽我解釋!”
朱棡又驚又怒,慌忙舉劍格擋。
一場剛剛有平息跡象的混戰,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真相”,再次升級!
秦軍和晉軍,這兩個剛剛還在並肩作戰的“盟友”,瞬間反目成仇,瘋狂地廝殺在一起。
其他幾位藩王徹底看傻了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朱棣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出兄弟相殘的鬨劇,嘴角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弧度。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
他要的,從來都不是平息乾戈。
他要的,是徹底的混亂,是讓他們自相殘殺,是讓他自己,成為唯一能夠收拾殘局的人。
“冥頑不靈!”
朱棣發出一聲痛心疾首的怒喝,對眼前的局麵失望透頂,“你們……太讓父皇失望了!為了區區一點糧草,為了一點捕風捉影的謠言,竟敢在勤王大軍陣前拔刀相向!”
“既然你們已經不配為大明的藩王,那這支軍隊,就由我來接管!”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眼中殺機暴漲!
“動手!”
一聲令下,一直侍立在他身後的親衛們如同鬼魅般撲出。
他們的目標,不是那些混戰的士兵,而是那幾位依舊在觀望的藩王!
齊王朱榑最先反應過來,驚駭欲絕地大叫:“朱棣!你敢!”
回答他的,是一杆從背後捅穿他胸膛的長槍。
他不敢置信地低下頭,看著胸前冒出的血色槍尖,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魯王朱肇、代王朱桂、遼王朱植……
這些朱元璋的兒子們,在親侄子朱栢兵臨城下的時候沒有流一滴血,此刻,卻在自己親兄弟的屠刀下,一個接一個地倒在了泥濘的血泊之中。
他們的護衛想要上前,卻被如狼似虎的燕山鐵騎瞬間淹沒。
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屠殺。
朱棣的目標,從來就不是調解,而是清洗。
他要用最血腥、最直接的方式,將所有可能威脅到他主帥地位的人,全部從肉體上消滅。
朱樉和朱棡還在瘋狂地對砍,渾然不覺身邊的世界已經天翻地覆。
當朱棡一劍刺穿朱樉小腹的時候,朱棣的馬已經走到了他的麵前。
“三哥,你輸了。”
朱棣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朱棡猛地抬頭,這才看到四周屍橫遍野,那些平日裡與他稱兄道弟的王爺們,全都成了冰冷的屍體。
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你……你……”
他指著朱棣,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噗嗤!
朱棣手中的長刀乾淨利落地劃過他的脖頸。
一顆大好頭顱衝天而起,臉上還凝固著驚恐和不解。
鮮血噴了朱棣一身。
他毫不在意,用刀尖挑起朱棡的頭顱,高高舉起,用儘全身力氣,發出了石破天驚的咆哮:“秦王朱樉、晉王朱棡、齊王朱榑……諸王內鬥,罔顧國法,已被本王就地正法!”
“從此刻起,勤王聯軍,由我燕王朱棣,一人統帥!”
“但有不從者,如此獠!”
他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在每一個人的耳邊。
整個戰場,瞬間死寂。
所有正在廝殺的士兵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呆呆地看著那個沐浴在血泊中,恍如魔神的男人。
他們的王,死了。
被燕王,殺了。
恐懼,像瘟疫一樣在五十萬大軍中蔓延。
朱棣冰冷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
“你們的敵人,不是身邊的袍澤!而是金陵城裡的朱栢!”
“放下你們的武器!回到各自的營帳!願意奉我為主帥,隨我清君側,誅國賊的,我既往不咎!”
“若有不從……”
他將手中的頭顱狠狠擲在地上,砰的一聲悶響,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殺!”
沉默。
死的沉默。
片刻之後,不知是誰第一個扔掉了手中的兵器。
“當啷!”
清脆的響聲,點燃了引線。
當啷!
當啷!
當啷!
成千上萬的兵器被扔在地上,彙成一片金屬的河流。
士兵們跪了下來,朝著朱棣的方向,低下了他們高傲的頭顱。
“願遵燕王號令!”
“願遵燕王號令!”
山呼海嘯聲音,宣告著一個新主帥的誕生,也宣告著一場血腥奪權的完美落幕。
五十萬大軍,自此,隻聽一個人的號令。……
夜深了。
中軍大帳之內,血腥味依舊濃得化不開。
被斬殺的六位藩王的頭顱,就擺在帥案之上,在無聲地控訴著白日的血腥。
朱棣獨自一人坐在帥位上,親手擦拭著自己的佩刀。
刀身上的血跡早已凝固,變成了暗紅色,他卻一遍又一遍,擦得一絲不苟。
“這是你們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