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戰爭的號角!
一聲接著一聲,連綿不絕,響徹雲霄,震得整座金陵城都在微微顫抖。
無數的士兵開始集結,兵甲碰撞之聲、戰馬嘶鳴之聲、將領的喝令之聲,彙成了一股鋼鐵洪流,即將向著北方的敵人,席卷而去。
徐妙雲跪坐在地上,呆呆地聽著那越來越響亮的號角聲。
每一聲,都一柄巨錘,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她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
她用儘了自己所有的尊嚴、所有的愛戀、所有的哀求,最終換來的,卻是他一句冰冷的、向自己夫君宣戰的命令。
淚水,再次決堤。
這一次,卻再也沒有了聲音。
她隻是無聲地流著淚,身體像一片被狂風暴雨摧殘過的花瓣,在冰冷的石板上,瑟瑟發抖。
朱栢依舊背對著她,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像一尊沒有感情的石雕。
他聽著身後的號角聲,感受著腳下大地的震顫,那是他親手掀起的戰爭狂潮。
他沒有回頭看她最後一眼。
因為他知道,隻要一回頭,他心中那好不容易築起的堅冰,就可能會出現裂縫。
而帝王,是不允許有裂縫的。
他緩緩抬起腳,邁出了第一步。
腳步聲,沉重、堅定,每一步都踩在徐妙雲的心上。
一步,兩步……
他穿過空曠的午門廣場,沒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徑直朝著城外他的王駕走去。
陽光將他的影子拖得老長,那道影子,從徐妙雲的身上,緩緩移開。
她終於,又一次見到了陽光。
隻是這陽光,卻再也沒有了絲毫的溫度,隻剩下刺骨的冰冷。
她看著那個絕情的背影越走越遠,最終消失在城門洞的陰影裡,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隻留下她一個人,跪在這座空曠死寂的廣場上,被整個世界,徹底遺忘。
獵獵的風,從北方呼嘯而來,帶著曠野的腥氣與冰冷。
朱栢獨自一人,登上了金陵城最高處的城牆。
他的王駕還在城門外等候,但他沒有立刻離去。
他需要站在這裡,站在這座即將屬於他的城池之巔,看一看這天下。
寬大的玄色王袍被風鼓動,發出沉悶的撲簌聲,如同夜梟展開的巨翼。
他負手而立,身形挺拔如槍,與這古老而雄偉的城牆融為了一體。
腳下,是綿延的皇城宮闕,金瓦紅牆,在夕陽的餘暉下,像凝固的血。
遠處,楚軍大營的炊煙與塵土混雜在一起,衝天而起。
那一聲聲蒼涼的號角,依然在空氣中回蕩,餘音不絕,敲打著每一個人的心臟。
戰爭的機器,已經被他親手啟動。
而那個女人的哭聲,似乎還縈繞在耳邊。
“把皇位和兵權讓出來吧……”
徐妙雲的聲音,那麼輕,那麼柔,卻又像一根最細的毒針,試圖刺破他堅硬的心防。
讓出來?
朱栢的嘴角,勾起幾乎看不見的、冰冷的弧度。
說得多麼輕巧。
那是可以隨意丟棄的舊衣服,而不是用無數人的鮮血和性命堆砌起來的權力王座。
如果他真的聽了她的話,放下屠刀,交出兵權,跪在父皇和那個好侄兒的麵前,搖尾乞憐……
會是什麼下場?
他甚至不需要去想。
曆史的長河中,答案早已被鮮血寫了一遍又一遍。
是白馬之盟後被呂後誘殺的韓信?
還是“飛鳥儘,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文種?
不,他甚至不必想那麼遠。
看看他的那些兄弟們吧。
秦王朱樉、晉王朱棡,哪個不是手握重兵,鎮守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