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本座的令,讓向問天,帶幾個機靈點的好手,去金陵城,玩一玩。”
“記住,彆急著動手。本座倒要好好看看,這個叫朱栢的小皇帝,他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就這樣,金陵城,徹底變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的漩渦。
白的,黑的,正的,邪的,官府的,江湖的……
所有的勢力,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個漩愈卷愈大的漩渦,死死地吸引了過來。
而漩渦最中心的那兩個人,那兩個即將決戰的劍神,卻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了任何消息。
葉孤城,自從那天在客棧裡,一劍斷了四名錦衣衛校尉的刀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西門吹雪,更是連個影子都沒人找得到。
錦衣衛的人,像一群沒頭的蒼蠅,把整個金陵城翻了個底朝天,卻連他們的一根毛都沒找到。
沈煉急得嘴上起了好幾個燎泡。
皇帝的“疲敵之計”,聽起來簡直完美。
可問題是,你連人都找不著,還怎麼下毒?怎麼騷擾?怎麼不讓他們吃飯睡覺?
“廢物!一群廢物!”
北鎮撫司的大堂裡,沈煉氣得把一張桌子都給掀了。
“我錦衣衛幾萬號人!竟然連兩個大活人都找不到!朝廷養著你們,都是吃乾飯的嗎!”
下麵跪著的一眾錦衣衛,全都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指揮使大人,”一個千戶抬起頭,小心翼翼地開口,“也……也不是完全沒有線索。下麵的人回報說,在城西的一處彆院,好像……好像見到了西門吹雪。”
“萬梅山莊的彆院?”沈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在哪?快帶我去!”
他現在已經顧不上什麼計謀了。
隻要能找到人,哪怕是硬衝,他也要把皇帝交代的任務,給完成了!
一場專門針對劍神的必殺之局,即將拉開血腥的序幕。
東宮旁的小院,還是那麼死寂,像一座被世界遺忘的墳墓。
但朱允炆的心,卻活了過來。
自從那天,葉孤城如神明般降臨,給了他那個“調虎離山”的許諾之後,朱允炆就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變了。
他不再是那隻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野狗。
他是一頭即將掙脫牢籠,重奪山林的猛虎!
雖然,這頭猛虎,現在看起來,還是那麼的瘦弱和可憐。
恐懼和絕望,已經被一種更加熾熱的情緒所取代。
那就是,希望。
和,瘋狂的賭性。
他開始不再整日以淚洗麵,也不再想著尋死。
他開始吃飯,大口大口地吃飯,哪怕那些飯菜,跟豬食沒什麼兩樣。
他需要力氣。
他需要活下去。
活到九月十五那天!
他開始在院子裡來回踱步,一走就是一整天。
他的腦子,在飛快地轉動著,思考著每一個細節。
葉孤城,給了他機會。
但這個機會,要怎麼用,還得靠他自己。
逃出去?
逃出這座囚籠,然後呢?
像一條喪家之犬一樣,東躲西藏,苟延殘喘?
不!
他朱允炆,是太祖皇帝親立的皇太孫!是名正言順的大明天子!
他要的,不是逃!
他要的,是奪回屬於他的一切!
兵變!
必須在金陵城裡,發動一場兵變!
他想起了那些曾經對他忠心耿耿的舊臣。
黃子澄,齊泰,方孝孺……
他們雖然被朱栢那個逆賊罷免了,但他們的門生故吏,遍布朝野。
隻要他能聯係上他們,隻要他能重新舉起“建文”這麵大旗!
一定會有無數人,響應他的號召!
可是,怎麼聯係他們?
這個小院,被看守得像鐵桶一樣。
上次那個叫張武的侍衛,已經“病死”了。
現在來送飯的,是一個膽小如鼠的小太監,看他一眼都嚇得發抖,根本指望不上。
朱允炆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
他需要一個幫手,一個能替他傳遞消息的人。
他的目光,在院子裡來回掃視,最後,落在了牆角那棵歪脖子樹上。
樹上,有一個鳥窩。
鳥!
朱允炆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飛鴿傳書!
他怎麼把這個給忘了!
雖然他沒有經過訓練的信鴿,但普通的鴿子,也能用!
隻要在鴿子的腳上綁上信,然後把它放飛。
金陵城這麼大,總會有人,撿到這封信的!
雖然這個方法,很笨,成功率也很低。
但這是他現在,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
他要賭!
賭自己的運氣!
賭他朱允炆,還是天命所歸!
說乾就乾。
他找來一根樹枝,小心翼翼地,把那個鳥窩,從樹上捅了下來。
鳥窩裡,有兩隻還沒長毛的雛鳥,正張著黃色的嘴,嗷嗷待哺。
朱允炆看著這兩隻小生命,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但很快,這絲不忍,就被瘋狂的野心所取代。
他現在,顧不上這些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兩隻雛鳥,養在自己的房間裡。
每天把自己的飯食,分出一半,嚼碎了,喂給它們。
他開始撕下自己衣服上的布條,用燒剩下的木炭,在上麵寫下一封封的血書。
“朕乃建文皇帝朱允炆,今為逆賊朱栢所囚。九月十五,紫禁有變,乃天賜良機。望天下忠義之士,起兵勤王,誅殺國賊,匡扶社稷!事成之後,朕必加官進爵,封妻蔭子!”
他寫了一遍又一遍。
每一個字,都充滿了蠱惑和煽動。
他把這些布條,卷成細細的小卷,準備等那些雛鳥長大,就綁在它們的腳上。
做完這一切,朱允炆感覺自己,又向成功,邁進了一大步。
他站在那扇被釘死的窗前,透過縫隙,望著外麵的天空。
他的臉上,露出了扭曲而又得意的笑容。
“朱栢!你這個逆賊!”
“你以為你把我關起來,我就沒辦法了嗎?”
“你等著吧!等著吧!”
“等到九月十五那天,朕的勤王大軍,就會踏平你的皇宮!把你的腦袋,砍下來當夜壺!”
“這江山,是我的!是我的!”
他的笑聲,在死寂的小院裡,回蕩著。
顯得那麼的刺耳,那麼的瘋狂。
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編織的,即將複辟的美夢之中。
他沒有注意到。
就在他房間的屋頂上。
一個穿著黑衣的錦衣衛,像壁虎一樣,悄無聲息地趴在那裡。
將他剛才所有瘋狂的舉動,和那些癡人說夢般的囈語,都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裡,聽在了耳中。
黑衣人看著下麵那個,還在手舞足蹈的廢帝,嘴角,露出一絲,看白癡一樣的,憐憫的笑容。
然後,他的身影一閃,便消失在了屋頂。
他要立刻,把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報告給那個,真正的主人。
他很想看看,當今陛下在知道,這位廢帝,竟然想用養鴿子的方式來造反之後,會是怎樣一副,精彩的表情。
天牢,最深處。
朱棣盤腿坐在那棵歪脖子樹下,已經整整十天了。
他的身體,一動不動,像一尊沒有生命的石像。
但他的腦子,卻從未像現在這樣,高速地運轉過。
金陵城裡發生的一切,都通過那個叫“狗雜種”的小兵,源源不斷地,傳入他的耳朵裡。
朱栢那個小子,下了“英雄宴”的聖旨,把全天下的江湖人都引到了金陵。
平南王世子朱宸濠,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果然狗急跳牆,開始四處聯絡,準備造反。
錦衣衛指揮使沈煉,在城西用火藥,想炸死西門吹雪,結果,反被人家一劍梟首。
現在,整個錦衣衛和六扇門,都瘋了。
滿世界地,在找那兩個劍神。
所有的事情,都像一團亂麻,攪在了一起。
但朱棣,卻從這團亂麻之中,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這一切,都太巧了。
巧得,就像是有人在背後,刻意安排好的一樣。
朱棣的腦海裡,浮現出他那個十二弟,朱栢的臉。
那張總是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讓人看不透深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