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南,一處不起眼的民宅內。
一個身穿白色勁裝,容貌絕美,氣質卻冷若冰霜的女子,正靜靜地擦拭著手中的一柄長劍。
那劍,通體晶瑩,宛如秋水,劍柄上,刻著兩個古樸的篆字——倚天。
在她的麵前,站著幾個同樣身穿白衣,神情恭敬的男女。
若是此時有光明頂的人在此,定會大吃一驚。
因為這幾個人,正是明教銳金、巨木、洪水、烈火、厚土五旗的掌旗使!
而那個持劍的女子,毫無疑問,便是如今光明頂上,地位僅次於教主之下的,聖女。
隻因為,她的名字,叫做周芷若。
“聖女,我們已經查明。那所謂的‘素妃’,確實是憑空出現的。宮中檔案,沒有任何關於她的記載。就像是……突然從石頭裡蹦出來的一樣。”銳金旗掌旗使莊錚,躬身彙報道。
“而且,自從她入主瑤華宮之後,整個瑤華宮,就被西廠的番子圍得水泄不通,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我們的人,折損了好幾個,也沒能探聽到半點有用的消息。”
“還有,皇後徐氏,自從那日被陛下訓斥,軟禁在坤寧宮後,就再也沒有露過麵。據說,是‘鳳體違和’。但我們安插在宮裡的眼線說,坤寧宮現在,也是戒備森嚴,跟冷宮沒什麼區彆了。”洪水旗掌旗使唐洋,補充道。
周芷若擦拭長劍的動作,沒有絲毫的停頓。
她的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教主那邊,怎麼說?”她淡淡地問道。
“教主傳信說,一切按原計劃行事。”厚土旗掌旗使顏垣回答道,“他老人家,已經聯合了六大派中的崆峒、昆侖兩派,不日也將抵達金陵。到時候,我們一同向那皇帝施壓,逼他廢除‘獻祭大典’,誅殺妖妃,清君側!”
“施壓?”周芷若的嘴角,終於勾起了一抹幾不可察的,冰冷的弧度,“你們覺得,一個敢用幾十萬顆人頭鑄成黃金京觀的人,會在乎你們的‘施壓’嗎?”
五大掌旗使,頓時語塞。
他們當然也知道,這事兒希望渺茫。
但教主的命令,他們不能不聽。
明教自前朝以來,便以“驅除韃虜,恢複中華”為己任。如今雖然天下太平,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想要“拯救蒼生”的使命感,卻從未消失。
在他們看來,朱栢如今的所作所為,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暴君,如果不加以阻止,天下必將生靈塗炭。
“聖女,您的意思是……”莊錚遲疑地問道。
“硬來,是行不通的。”周芷若終於放下了手中的倚天劍。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繁華的金陵城。
“這位皇帝,和我們以前遇到的任何敵人,都不同。”
“他不在乎名聲,不在乎道義,甚至不在乎……生死。”
“他唯一在乎的,隻有他自己的意誌。”
“對付這樣的人,隻有一個辦法。”
她轉過頭,那雙清冷的眸子裡,閃爍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寒光。
“那就是,成為他的人。”
“什麼?”
五大掌旗使,全都大驚失色。
“聖女,您……您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您想……”
“金陵城,最近不是在辦什麼‘選秀’嗎?”周芷若的語氣,平靜得可怕,“雖然隻是為了充實宮掖,但,也是一個機會。”
“不可!萬萬不可啊聖女!”莊錚第一個跪了下來,“您是我明教的聖女,冰清玉潔,豈能……豈能去侍奉那等暴君?”
“是啊聖女!此舉萬萬不可!這要是傳出去,我明教的臉麵,往哪裡放?”
“請聖女三思啊!”
其餘四人,也紛紛跪下,苦苦勸諫。
“臉麵?”周芷若冷笑一聲,“跟拯救天下蒼生比起來,我一個人的清白,和明教的臉麵,又算得了什麼?”
“當年,為了光複我教,我尚且可以虛與委蛇,周旋於六大派之間。如今,為了天下大義,進入皇宮,又有何不可?”
她的聲音,鏗鏘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你們以為,我隻是去當一個普通的妃子嗎?”
“不。”
她走到那五人麵前,緩緩說道:“我要的,是取代那個‘素妃’,成為他身邊,最受寵信,最不可或`缺的女人。”
“我要用我的方式,去影響他,去改變他。”
“如果改變不了……”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淩厲的殺機。
“那我就,殺了他!”
最後四個字,她說得斬釘截鐵。
五大掌旗使,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刺殺皇帝?
這是何等瘋狂,何等大逆不道的想法!
但不知為何,當他們看到周芷若那雙堅定的,甚至帶著幾分瘋狂的眼睛時,他們心中的反對,卻漸漸動搖了。
他們想起了,當年在光明頂上,那個被六大派逼入絕境,卻依舊憑著一己之力,挽救了整個明教的少女。
想起了,那個在萬安寺裡,忍辱負重,最終奪回倚天劍和屠龍刀,揭穿了所有陰謀的峨眉掌門。
眼前的聖女,雖然看起來冷若冰霜,但她的骨子裡,卻燃燒著一團,比烈火旗的聖火,還要炙熱的火焰!
“可是……聖女,那皇帝深居宮中,身邊高手如雲,更有傳聞,他自身……也已非凡人。刺殺他,談何容易?”莊錚依舊憂心忡忡。
“所以,我才要先接近他。”周芷若的臉上,恢複了古井無波的平靜。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你們不必再勸。”
“你們要做的,就是配合我。在外麵,儘量將聲勢造得越大越好,吸引朝廷的注意力。”
“把水攪渾了,我這條魚,才好遊進去。”
說完,她不再理會跪在地上的五人,重新拿起倚天劍,目光,再次變得幽深而又冰冷。
沒有人知道,此刻她的心中,在想些什麼。
或許,連她自己,都分不清。
她這麼做,究竟是為了所謂的“天下蒼生”,還是為了……撫平自己內心深處,那份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對“絕對權力”的渴望與向往。
那個男人,那個皇帝,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向天下人展示了,什麼叫做“力量”。
那座黃金京觀,就像一塊磁石,吸引著天下所有野心家的目光。
也包括,她,周芷若。
她想去親眼看看,那個男人,到底憑什麼,敢與天爭!
她想去親身感受一下,那種主宰一切,駕馭一切的感覺,究竟是何等的……美妙。
金陵城外,長江邊上。
一片荒僻的蘆葦蕩裡,此時卻聚集了黑壓壓的一大片人。
這些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麵,手裡拿著各式各樣的破碗和竹棒。
正是天下第一大幫,丐幫的弟子。
在蘆葦蕩的中央,臨時搭建了一個簡陋的高台。
高台上,坐著幾位衣著雖然也打了補丁,但卻洗得乾乾淨淨,精神矍鑠的老者。
他們,便是丐幫的幾位長老。
而在長老們的中間,眾星捧月般坐著的,是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七八歲,容貌嬌美,靈氣逼人的少女。
少女穿著一身乾淨的淺綠色衣衫,手裡把玩著一根晶瑩碧綠,仿佛用翡翠雕成的竹棒。
那竹棒,正是丐幫幫主的信物——打狗棒。
她,便是丐...幫的新任幫主,黃蓉。
“幫主,人都到齊了。”傳功長老魯有腳,對著黃蓉,恭敬地抱了抱拳,“除了分布在邊遠地區的兄弟,大明境內,九袋以上的分舵舵主,基本都已經趕到了。”
黃蓉點了點頭,那雙靈動的眼睛,掃視了一下台下黑壓壓的人群,清了清嗓子。
“各位兄弟,今天把大家叫來,是為了什麼事,想必你們心裡,也都有數了。”
她的聲音,清脆悅耳,但在內力的加持下,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台下的丐幫弟子們,頓時一陣騷動。
他們當然知道是為了什麼。
黃金京觀!
獻祭大典!
這兩個詞,如今在江湖上,比什麼武林秘籍,神兵利器,還要熱門。
“我知道,大家心裡,都有很多想法。”黃蓉繼續說道,“有人覺得,當今聖上,殺伐果斷,為我大明揚了國威,是千年難遇的聖君!”
她的話音剛落,台下立馬就有不少人,跟著轟然叫好。
“幫主說得對!殺得好!那些倭寇,就該殺!”
“沒錯!聖上英明!”
“有人覺得,聖上此舉,太過殘暴,有傷天和,與暴君無異。我們丐幫,乃是名門正派,應該站出來,為民請命,勸諫君王!”
這話一出,另一撥人,也立刻附和起來。
“魯長老說的是!我等俠義中人,豈能坐視君王倒行逆施?”
“我丐幫弟子遍布天下,若是我們登高一呼,天下百姓,必然響應!”
很快,台下就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彼此爭吵不休,唾沫橫飛。
高台上的幾位長老,也是麵麵相覷,神色各異。
魯有腳是主張“勸諫”的,他為人忠厚,深受前幫主洪七公“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思想的影響。
而另一位執法長老,則認為,丐幫不應該過多地摻和朝堂之事,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皇帝殺的是外國人,與他們何乾?
隻有黃蓉,從始至終,都隻是笑吟吟地看著,聽著,不發一言。
直到下麵的爭吵聲,漸漸小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重新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大家說完了?”她笑嘻嘻地問道。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點了點頭。
“那,該輪到我說了吧?”
黃蓉站起身,用打狗棒,輕輕地敲了敲高台的欄杆。
“咚咚。”
清脆的兩聲,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你們說的,都有道理。”黃蓉開口了,“當今聖上,是聖君,還是暴君,這事兒,咱們說了不算。”
“曆史,會給他一個公斷。”
“我們丐幫,現在要考慮的,不是去評價他,更不是去改變他。”
“而是,如何在這場即將到來的,前所未有的大變局中,活下去。”
“並且,活得更好。”
活下去?
活得更好?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們以為,新幫主召開大會,是要帶領他們,去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
要麼“勤王”,要麼“清君側”。
怎麼最後,扯到了“活下去”這麼……現實的問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