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婆臉上的皺紋擠得更深,執意將碗又往前送了送:“夫人這是不肯原諒老婆子了?不過是兩個粗劣團子,不值什麼。你們初來乍到,怕是還沒吃過東西,墊墊肚子也是好的。”
林嘯咽了口唾沫,看向姑姑。
沈青崖沉默一瞬,似乎抵不過對方“熱情”,終於鬆口:“既如此,便多謝老人家了。侄兒,接過來吧。”
林嘯這才接過碗,入手微沉,菜團子散發著淡淡的野菜和粗糧混合的氣味。
陳婆見他們接過,道:“快趁熱吃吧,涼了就硬了。”
沈青崖對林嘯道:“長者賜,不可辭。還不快謝謝婆婆?”
林嘯忙道:“多謝婆婆!”
他拿起一個菜團子,作勢要往嘴裡送,動作卻故意放得很慢。
就在這時,沈青崖忽然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身子一歪,就要倒下。
林嘯驚呼一聲“姑姑!”,下意識就去扶,菜團子不小心掉在地上,在汙濁的地板上滾了兩圈。
陳婆臉色微變。
沈青崖靠在林嘯身上,氣息微弱,帷帽下的聲音斷斷續續:“沒……沒事,老毛病了……莫要糟蹋了糧食……”
她示意林嘯去撿。
林嘯會意,彎腰去撿,手指在觸碰到菜團子的瞬間,借著身體的遮擋,用指甲極快地在其底部摳下一小塊,藏入掌心。
同時,他袖中滑出一根寸長的銀針,這是姑姑剛剛偷偷給他的。
他迅速在另一個完好的菜團子底部也紮了一下。
這一切發生得極快,在陳婆看來,隻是林嘯手忙腳亂地扶住姑姑,然後去撿掉落的食物。
林嘯撿起地上那個沾了汙漬的菜團子,臉上露出“惋惜”,他拍了拍上麵的灰,又看了看碗裡那個乾淨的。
沈青崖靠在他身上,氣息微弱,聲音帶著病弱的沙啞:“侄兒……不得無禮。”
她微微抬起帶著帷帽的臉,朝向陳婆的方向。
她頓了頓,繼續道:“老人家一番好意,這乾淨的團子,想必是精心準備的。我們萍水相逢,受此饋贈,心中不安。嘯兒年輕力壯,吃些汙損的也無妨。這乾淨的……理當奉還給老人家。”
林嘯立刻雙手捧著那個完好的菜團子,眼神清澈,遞到陳婆麵前,臉上是毫無心機的赤誠:“對啊婆婆!我姑姑說得對,您辛苦做的,最好的這個該您吃!我吃這個臟的就行!”
陳婆臉上的皺紋瞬間繃緊了。她看著眼前這對“姑侄”,聯手把她架在了火上。
她若痛快吃了,自然證明無事,但毒是她下的,她豈會自尋死路?她若推辭,便坐實了心中有鬼。
乾癟的嘴唇蠕動了一下,擠出一個笑容:“夫人這是折煞老婆子了……這、這是專門給你們的……我一個黃土埋脖的人,吃什麼不是一樣……你們吃,你們吃……”
沈青崖帷帽微動,溫和道:“老人家此言差矣,長者為先,乃是倫常。”
林嘯在一旁用力點頭,眼神更加“懇切”地望著陳婆,手裡的團子又往前送了送。
陳婆額角青筋跳動,她看著沈青崖那頂紋絲不動的灰紗帷帽,又看看林嘯那雙“真誠”的眼睛,她猛地伸出手,一把將林嘯拿著團子的手推開,力道之大,讓林嘯都晃了一下。
“給你們的就吃!囉嗦什麼!不吃就扔了!老婆子不伺候了!”
林嘯“愣愣”地看著陳婆消失的方向,又低頭看看手裡的團子,茫然地看向沈青崖:“姑姑……我們這麼客氣,她怎麼還生氣了?”
沈青崖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她不是生氣,是改變了催吃策略。”
天已入夜,林嘯偷偷的將菜團子處理,吞下沈青崖給的藥丸,這藥丸能讓人在短時間內脈象紊亂,額角滲出冷汗,狀若急毒攻心,實則於身體無礙。
“時候到了。”沈青崖低聲道。
林嘯會意,深吸一口氣,然後……
“呃啊!”
一聲痛呼猛地從他喉嚨裡擠出來,在寂靜的底艙如同驚雷炸響。
林嘯整個人從草鋪上彈起,又重重摔下,雙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雙腿胡亂蹬踹,將旁邊的破木桶踹得“哐當”作響,仿佛正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
“姑……姑姑!救我!疼……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