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崖沒有立即回答,她緩緩抬起手,指尖在空氣中虛劃,仿佛在感受風的流動和地麵的震動。
灰紗之下,無人能見她的表情,但她的聲音卻清晰地傳入兩人耳中:
“腐骨螢性喜陰濕,畏強光與劇烈氣流。它們鑽地的路徑,會留下極細微的磷粉痕跡,在徹底消散前,於我等眼中無形,但對某些東西而言,卻如指路明燈。”
她說著,手腕一翻,銀針再次出現,悄無聲息地沒入灰影蹄邊的地麵。
灰影正不安地刨著蹄子,銀針入土,它突然打了個響鼻,馬頭猛地轉向左側的灌木叢,它焦躁地噴著氣,前蹄重重踏地,不肯再往那個方向靠近半步。
沈青崖淡淡道:“灰影嗅覺遠超常人,它厭惡磷粉殘留的氣息。那邊,是它們來的方向,也是它們希望我們逃竄的方向。”
林嘯立刻明白:“那就是有埋伏!”
“那……我們該往哪邊走?”謝文結結巴巴道。
沈青崖帷帽轉向另一個方向,那是陡峭的山壁,遍布濕滑的青苔和嶙峋的怪石,看似絕路。
“腐骨螢既是從左而來,埋伏亦在左。後方是我們來路,若有追兵,遲早封堵。前方……他們既設此局,必有後手。”
她頓了頓,指尖輕輕叩擊著岩壁,發出沉悶的回響:“唯有向上,或可爭得一線生機。”
“向上?”林嘯看著那幾乎垂直、苔蘚遍布的山壁,倒吸一口涼氣,“這怎麼上?”
謝文也適時地驚呼:“這……這絕無可能,姑……”
沈青崖卻不理會,她微微俯身,撿起一塊被腐骨螢蝕過,邊緣變得酥鬆的石頭,在指間撚了撚,又湊近灰紗下細聞。
“果然。”她低語一句,隨即對林嘯道,手指向他右側三步外的石頭:“你用樹枝,去刮那塊顏色發暗的苔蘚。”
林嘯雖不解,但對沈青崖的命令從不懷疑,立刻照做。
樹枝刮開厚厚的苔蘚,露出底下岩壁的真容,這並非渾然一體的岩石,而是能看到人工開鑿的凹坑,大小恰好能容下半個腳掌,隻是因為年代久遠,被苔蘚和泥土完全覆蓋了。
“這是……”林嘯瞪大了眼睛。
沈青崖解釋道:“前朝修建引水暗渠,往往會在山壁間開鑿供閘工檢修的‘猿猱道’。年深日久,荒廢湮沒。腐骨螢的毒瘴蝕性特殊,對這類人工斧鑿的痕跡尤為敏感,會加速其表麵風化,使得被覆蓋的舊痕顯露。我觀此地岩層走向與那廢渠一脈相承,故有此一猜。”
林嘯恍然大悟,謝文心底更是凜然。
“可是,就算有腳蹬,這也太陡了!而且姑姑你身體……”林嘯看著沈青崖依舊虛浮的腳步,焦急萬分。
就在這時,那“沙沙”聲再次響起,而且比之前更為密集,仿佛有無數隻腳在落葉上爬行,正從左側的埋伏圈和後方緩緩逼近,綠色的磷火再次幽幽亮起,這一次,更多,更近。
“沒時間猶豫了。”沈青崖聲音一沉,“灰影通人性,它能找到合適的路和我們彙合。憨憨,你背著小虎,先行開路。謝公子……”
她灰紗轉向看似瑟瑟發抖的謝文。
“啊?在、在下……”
“你,跟緊我。”沈青崖的語氣平淡,“若我力竭,扶我一把。若遇襲擊……你知道該怎麼做。”
他麵上露出感激又惶恐的神色:“姑……姑娘放心,在下……在下一定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