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雲層,將斷魂澗的猙獰麵目照得一清二楚。下方濁浪翻滾,聲若奔雷,唯一橫跨兩岸的寒鐵鎖鏈,在灌穀罡風中發嗡鳴。
蕭霽月紅唇一勾,語帶挑釁:“喏,看清楚了吧?就這根玩意兒,沈姐姐,需不需要妹妹我先過去,在對岸給你喊兩聲加油?”
謝文風靜立崖邊,目光沉靜,玉骨扇在掌心無聲輕點,並未作聲,隻看向沈青崖。
沈青崖沒有立刻回應。她隻是走到崖邊,靜靜感受了片刻風的流向與力度。
隨即轉身,從謝文風的行囊旁拾起那根探路的普通木棍。
“借棍一用。”
謝文風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隻見沈青崖拿著木棍,走到寒鐵鏈前,十分自然地將木棍橫握在手,以維持平衡。
然後,在蕭霽月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她一腳踏上了寒鐵鏈。
蕭霽月嗤笑:“喲,真要學街邊雜耍了?”
沈青崖仿若未聞,目光落在鐵鏈起始的一段。
起始三丈,風勢被崖壁所擋,相對最穩。她心中瞬間有了判斷,這可以作為調整和適應的緩衝區間。
第一步,沉穩。腳下傳來冰冷堅硬的觸感,以及細微的振動。
“振動頻率固定,與風聲呼嘯的節奏隱隱相合……”她立刻捕捉到了這個信息,身體開始本能地適應這種韻律。
走到三丈處,情況陡然一變。真正的罡風如同無形的巨掌迎麵拍來,鐵鏈的晃動也變得狂放不羈。沈青崖的身體猛地一個搖晃,看得對岸的蕭霽月差點驚呼出聲。
然而,沈青崖手中的木棍迅速在側前方一點,並非硬抗,而是如同點在水流中的礁石,巧妙地借力調整了重心。她微微眯眼,全副心神都沉浸在對風和鏈的感知中。
“風不是一直猛,在兩次最強的呼嘯之間,有不到一息的衰竭,鏈子的晃動,看似雜亂,但有幾個瞬間,它會短暫地回歸到起始那種規律的振動上……”
她不再試圖“走”過去,而是開始“捕捉”。
捕捉那短暫的風隙,捕捉那規律振動的瞬間。她的步伐變得忽快忽慢,時而在狂風中將動未動,時而在間隙中倏然前移數步。
手中的木棍成了她延伸的觸角,每一次輕點,都在測試著下一段鐵鏈的穩定程度,或是引導著身體避開一股隱形的亂流。
她就像在狂風駭浪中操舟的老舵手,眼睛看的不是遙遠的對岸,而是下一個浪頭,下一股暗流。
蕭霽月已經看呆了。
她這才明白,沈青崖哪裡是在走鐵鏈?她分明是在與這片天險進行著一場凶險無比的實時博弈,鐵鏈每一次晃動,都是她計算後的微調,每一次移動,都是她抓住了稍縱即逝的生機。
謝文風眼中光華流轉,他看得比蕭霽月更透徹。沈青崖展現出的,是一種將自身與環境融為一體後,產生的近乎預判般的直覺反應。
這比任何精妙的輕功身法,都更考驗一個人的心性與智慧。他不再等待,看準一個沈青崖創造出的穩定間隙,身形如一片被風送出的雲,飄逸掠過鐵鏈,率先抵達對岸,凝神為她護法。
蕭霽月見狀,也收斂了所有輕視,學著沈青崖的樣子,努力感知著風和鏈的規律,小心翼翼,卻又無比堅定地開始渡澗。
沈青崖是最後一個踏上對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