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崖俯身拾起地上散落的手稿與那隻檀木盒。
盒中靜靜躺著水行滄海印與金行滄海印。手稿上墨跡潦草,勾勒著淩亂的圖樣。
她凝神細看,隻見墨筆歪斜地繪出山川走勢,其中一峰旁赫然標注“峨眉”二字。簡筆勾勒的人像麵容扭曲,逃亡的騾馬散落山道。上方密密麻麻的字跡更是難以辨認,她細看良久,才讀懂其中內容:
“老夫應約往峨眉山,欲將滄海印交予菩提院。可恨那峨眉老兒,終日閉門參禪,避世十餘載,不問蒼生疾苦。道不同不相為謀!”
她將手稿仔細折好收入懷中,循著來時的步法向穀外行去。
心頭卻難以平靜。峨眉——看來不論是靈胎計劃還是木行印,都與這座佛門聖地脫不開乾係。
思緒紛亂間,穀外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林嘯的嗓音格外清晰:
“把我姑姑交出來!若敢傷她分毫,我定叫你們領教瘋魔十八打的厲害!”
隨即響起蕭霽月的反駁:
“你講不講道理?一上來就胡攪蠻纏!你姑姑在裡麵見的是本教祖師,連我都不得擅入!”
“笑話!萬瘴穀是你們魔教的地盤,你們進不去,難道我就能進去?”
林嘯聲音愈發激動,“謝公子,我將姑姑托付於你,如今她身陷險境,你卻在此袖手旁觀!今日若姑姑有個三長兩短,我林嘯拚了這條命也要討個公道!”
暮色四合,謝文風隻怔怔地盯著穀口,並未聽林嘯的質問。
他的身影被夕陽拉得很長,月白暗紋錦袍,此刻被暮色浸染,竟顯出幾分蕭索。
許是站得久了,他清雋的身形在晚風中顯得愈發清減,晚風拂起他額前幾縷碎發,露出那雙總是含笑的桃花眼,這雙眼睛此刻卻凝著穀中迷霧,深邃得望不見底。他薄唇緊抿,不見往日從容,指節因用力握著玉骨扇而微微泛白。
就在這時。他恍惚間看到一個模糊的青色身影,隨著身影越來越近,他眼神微微一亮,正是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的心瞬間鬆弛下來,這種感覺他再也不想來第二次。
沈青崖踏出迷霧的刹那,便對上了那雙眼睛。
謝文風靜靜立在暮色裡,素來含笑的桃花眼此刻蒙著一層淺灰,有種像被遺棄的美人畫卷。他唇瓣微動,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卻隻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輕歎。
她心口莫名一緊,慌忙彆開視線。
這男人真是,生得這般姿容作甚?平白惹人心亂。
老娘近三十年的道心,豈能被個小輩擾了?
她暗自調息,默念清心訣,這才穩住心神。
她將視線轉到林嘯那裡:“回來了。”
少年聞聲一怔,待看清來人,眼眶瞬間通紅。
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去,緊緊抱住沈青崖,聲音哽咽:“姑姑!我還以為……以為……”
這個視她如母的少年,此刻泣不成聲。
沈青崖輕拍他的後背,心頭泛起暖意,柔聲問道:“路上可還順利?”
林嘯鬆開手,胡亂抹了把臉,甕聲翁氣道:“順利,就是遇上幾個不長眼的,都被我打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