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的風依舊肆意地呼嘯,吹動著林嘯汗濕的額發。
林嘯依舊用玄色的絲帶蒙著眼。
他的身形穩健,步伐靈活。手中的羅漢棍被他舞得虎虎生風,每一招每一式,都精準地點向樹上的每一片綠葉,樹葉在空中打了幾個轉。
隻見他的手腕一翻,棍風掃過,正在打卷的葉片應聲碎裂。
他的下一棍又來得極其迅速,精準地打在了另一片葉子身上。
每一招都對應著每一片葉子。
若是外人見了,定然不相信此少年在三日前的棍法還是虎頭虎腦。
“忘掉你在打棍,你隻是在回應。風來了,樹會搖,雨下了,水會流,聲音來了,你的棍也隻會去找它……”
每每在遇到困難的時候,姑姑的這句話始終在他的腦中回蕩。於是他便能夠摒棄雜念,將自己化身為棍。棍即是他,他即是棍。
他在使棍之時,棍在空中運行的每一個軌跡,都在他腦海中織成一張嚴謹的蜘蛛網。
而每一片葉子,在他這裡猶如每一隻蚊子,一旦他的棍風軌跡捕捉到“蚊子”,他便精準地橫掃、戳、挑,叫每一隻“蚊子”都逃不出他的蛛網。
他每日除了吃一些乾糧,小憩一會兒,隻要是睜著眼的時間,他全部都拿來消化姑姑所教給他的和布置的任務,他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那便是一定要守護好他所愛之人,那就是他的“娘親”,也是他的“姑姑”。
前兩日他的棍法還滯澀如泥,然而在第三日之時,他突然迎來巨大的暢快感。
一棵鬱鬱蔥蔥的大樹被他薅得隻剩下枝椏,黃鳥站在樹上哀嚎哭泣。
三日之約已到。
他解了玄色綢帶,再次踏入杏花鎮。
他來到他同姑姑住的那個客棧,剛進去,便有一股肅殺之氣撲麵而來。
客棧的大堂之中坐滿了身著黑色衣袍之人,每個人的腰間都配著劍。
店小二也偷偷地躲在櫃台之下,隻露出一小片烏黑的發頂。
林嘯屏息凝神,掃過這一切的環境,直奔他和姑姑約定好的房間。
此時,慧心恰好打開門,見到歸來的林嘯。
林嘯一陣心虛,他想到他和姑姑連夜逃出菩提院,如今被他們逮了個正著,不知姑姑是如何處理的。
慧心見到林嘯,見他周身的氣息變得更加雄渾,連走路的姿態也變得更加穩健了,不由得一陣讚歎,果真是院尊的侄子。
說起怨尊,他們幾十號人在這裡等待得異常焦急,隻因整整一日一夜了,也未見院尊和慧明歸來。
一見林嘯這樣說話,慧心便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將他帶入客房之中。
客房中,五十名僧尼擠得滿滿當當,見林嘯來了,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個個你一言我一語地問候著。
連忙將林嘯請上座。在他們的心中,林嘯是院尊的侄兒,那麼在院尊不在的時候,他侄兒是有話語權的。
林嘯被他們弄得一頭霧水。
他的雙眸在人群中四處翻看,並未見到他想看到的那個身影。
他問道:“我姑姑呢?”
場中頓時靜了聲。
林嘯眉頭一蹙,察覺到不對勁,他又問道:“就你們來了?慧明醫僧呢?玄苦師叔呢?”
見所有人都不說話,慧心一咬牙踏上前去,將他們下山之後至沈青崖救他們之時的事一一稟告了來。
“至於玄苦師叔。”他神色有些憂愁,說道,“在回來的路上,他突然不見了,我們找了他很久,未曾找到,我們懷疑他被大合村那幫人抓了去。”
“一日一夜未回!”林嘯猛站起身來。
這句話像重錘一般砸在他的心頭,他先前在山頂上演練的從容,頃刻被焦躁取代。
他在堂中來回踱步,目光一次次掃向門外漸沉的暮色,樓下的每一次風吹草動都讓他心跳驟緊。
就在夜色徹底吞沒杏花鎮時,他再也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