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可還習慣南嶺的夜風?”門外傳來鄔雷低沉的聲音。
“哦,原來是鄔大當家。”崔一渡趕緊開門,迎他入內,笑道:“南嶺風涼,倒是讓人神清氣爽。”
鄔雷緩步走入,鄔霆緊跟其後。江斯南見二人進來後,也從床上坐了起來。
鄔雷的目光掃過屋內,最後落在崔一渡臉上:“深夜打擾二位大俠,實在是不得已,還請多多見諒。”
崔一渡擺擺手:“沒有打擾,剛剛準備就寢,不知兩位當家的有何事?”
鄔雷微微一笑:“不過是些家事,也沒什麼。”他緩緩坐下,手指輕輕摸索著桌沿,似隨意地說道,“隻是方才送兩位來的時候,聽到後山夜梟叫了幾聲,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崔一渡不動聲色地看了江斯南一眼,隨後轉向鄔雷二人:“山林鳥獸,倒是少見多怪。我猜猜看,二位當家想要的投名狀,恐怕就是‘燃公’吧?”
鄔雷眼中突然閃過冷意:“郎大俠何以認為?”
崔一渡微微一笑,語氣不急不緩:“深夜二位既然親自前來,又何必遮掩?我料定‘燃公’是要出手了,倘若他協助響天幫對付寒水澳,恐怕南嶺這潭水,就真要徹底沸騰了。”
江斯南緩緩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一扇窗,夜風撲麵而來,吹得他衣袂翻飛。
鄔雷和鄔霆二人對視一眼,皆露出一臉驚訝,隨即恢複正常。
江斯南回頭淡淡地說道:“我和兄長是生意人,大家都痛快點,不要藏著掖著。隻要能賺,我們才不會在乎什麼‘燃公’還是‘燃母’。”
崔一渡收起了笑容:“隻是這南嶺風聲太雜,倘若有人暗中作祟,恐怕連生意都難做。”他頓了頓,目光微斂,“所以,不如把這風聲,一把火燒個乾淨。”
鄔雷沉默片刻,隨即拊掌笑道:“‘妙手書生’果真名不虛傳,這般心思通透,倒是讓在下佩服。不瞞二位,‘燃公’來信說,他已經和響天幫達成協議,讓我們交出五十裡的地盤,否則……”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否則他便會親自來談。”
崔一渡輕笑一聲,語氣平靜卻帶著鋒芒:“‘燃公’倒是有意思,五十裡地盤,換他親自出馬,這筆買賣……”
鄔霆沉不住氣,急切道:“今晚酒桌上人多嘴雜,我兄長也是不得已才試探二位,現在已經知道二位的心意,也就無須再兜圈子了。‘燃公’既然插手,便留不得他了。”
“好說,好說。”崔一渡笑道。
“哦?郎大俠這是答應了?”鄔雷麵露喜色,“但是‘燃公’並不是那麼好對付,手下之人武功高強,我擔心你們人手不夠,陷入險境。”
崔一渡知道,鄔雷仍然對自己和小江的身份充滿懷疑。小江的武藝眾人已經領教過,現在該自己露一手,以證明自己就是“妙手書生”。
崔一渡說道:“多謝鄔大當家關心,不過我們兩兄弟這麼多年做生意,倒是沒有懼怕過誰。我自有出奇製勝的辦法。要不,我給你們演示演示?”
“哦?真是求之不得!”鄔雷一臉期待。
江斯南亦是好奇,不知道崔一渡究竟會拿出什麼樣的手段。
隻見崔一渡從袖中緩緩取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紙片,輕輕一抖,紙片便如活物般在空中盤旋飛舞。屋內的燭火隨之晃動,光影交錯間,眾人仿佛看到紙片上浮現出一幅山川地形圖。
崔一渡淡淡一笑:“此為我兄弟倆過去做過生意的地方,甚是懷念。倘若加上一輪紅日,便能映出江湖的風雲變幻。”
那地圖紙被捏在崔一渡手中,眾人也沒有看清楚到底是哪裡的地貌。隻見崔一渡取出一根銀針,遞給鄔霆:“請二當家在針上麵沾一點‘魂必落’。”
鄔霆一怔,此人果然厲害,居然知道寒水澳的毒藥,這名字可沒有對外泄露過!且看他要做什麼!
鄔霆接過銀針,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玉瓶,小心翼翼地揭開瓶蓋,一股刺鼻的腥氣撲麵而來。他用銀針尖輕輕挑了一點白色的粉末,銀針尖隨即變成了黑色,之後將銀針遞還給崔一渡。
江斯南也在納悶,這老崔要用毒針做什麼?
隻見崔一渡將銀針在自己指頭輕輕一紮,一滴鮮血瞬間滲出來。
“老……”江斯南著急道,“老是用毒藥來玩,真是的!”
江斯南額頭冒冷汗,望著崔一渡,竭力壓製內心的擔憂:老崔,你不要命了嗎!
崔一渡卻笑而不語,隻是將那滴鮮血滴在紙片上,血珠一觸及紙麵,迅速浸染紙張,山川之上似乎真的懸掛著一輪紅日,整張地圖瞬間多了色彩。
當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時,崔一渡已將那張染血的地圖輕輕一拋,紙片緩緩飄落,落在桌麵時,竟自行燃燒起來,煙霧繚繞間,紙片化成灰燼。
眾人驚愕間,隻見崔一渡緩緩開口:“這地圖燒了,也便是說,過去的路,就此了斷,未來的路,便要靠自己闖出來。江湖如戰場,步步驚心。今日焚紙為誓,既是對過往的告彆,亦是對未來的宣誓。血染之地,終將開出新的道路。
“諸位皆為豪傑,當知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不畏艱險。隻要我們心懷信念,縱使前方千難萬險,亦無所畏懼。這一把火燒儘前塵,燒不掉的是我兄弟二人的誌向與膽魄。各位,是時候踏上新的征程了。”
崔一渡用毒藥自傷的行為,已經讓鄔雷與鄔霆驚愕不已,再加上變魔術般的手法將圖紙燒毀,實在詭異。還有一番彎彎繞繞的言辭,以及練太極般地擺手畫圈,讓他倆聽得雲裡霧裡,看得眼花繚亂。
他們甚至覺得,眼前的“妙手書生”郎天策,簡直就是一位修為高深的道長,舉手投足間仿佛蘊含玄奧的天機。
江斯南在一旁憋笑憋得腸子痛,心想:崔道長的花樣多著呢,隨便掏個家當就能變戲法,玩不死你們!
鄔雷問道:“郎大俠,這可是毒藥,你身體感覺如何?我這裡有解藥,趕緊服一顆。”說著開始掏藥丸。
崔一渡推開鄔雷遞過來的瓶子:“方才隻是鄙人的雕蟲小技,我並未中毒,嗬嗬。”
鄔霆喃喃道:“這……這怎麼可能?”
鄔氏兄弟麵麵相覷,再看看崔一渡的手指,確實有血漬,卻沒有絲毫中毒的跡象,不由得暗自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