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蘇家塢還籠罩在晨霧裡。
蘇婉輕手輕腳地從柴火垛下取出陶罐,
小心翼翼地數了一遍。
二十一文錢,一個不少。
她將陶罐重新藏好,這才鬆了口氣。
今日她打算去後山深處碰碰運氣。
聽說那裡有片野竹林,
春筍正鮮嫩,若是能挖到些稀有的白筍,
說不定能賣個好價錢。
她背上小背簍,拎著短鋤,悄悄從後門溜了出去。
殊不知,一雙賊溜溜的眼睛正透過窗縫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蘇有才昨夜在賭坊又輸了個精光,
此刻正滿肚子邪火。
他見侄女鬼鬼祟祟地往後院跑,
心裡頓時起了疑。
待蘇婉走遠,他躡手躡腳地來到柴火垛前,
三兩下就翻出了那個陶罐。
“好個小賤人,果然藏了私房錢!”
蘇有才掂量著陶罐,臉上露出貪婪的笑容。
他迫不及待地打開罐子,
將裡麵的銅錢嘩啦啦倒在手心。
二十一枚銅錢在晨光下閃著誘人的光澤。
“夠老子翻本了!”
蘇有才嘿嘿一笑,
將錢悉數揣進懷裡,
隨手把空陶罐往地上一扔,揚長而去。
日頭漸高,蘇婉背著滿滿一簍春筍回來了。
她今日運氣不錯,
不僅挖到了罕見的白筍,
還采到些野山菇,
估摸著能賣上三十文。
她盤算著,加上之前的積蓄,
離目標又近了一步。
等攢夠一百文,就托人悄悄送給哥哥...
想到這裡,她腳步輕快了許多,
連肩上沉重的背簍都覺得輕了。
可當她習慣性地往柴火垛下一摸,
心頓時沉了下去。
空的!
她慌忙扒開柴火,
隻見那個破陶罐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罐口朝下,裡麵空空如也。
“我的錢...”
蘇婉隻覺得天旋地轉,小臉瞬間煞白。
她發瘋似的在柴火垛裡翻找,
手指被尖銳的柴火劃破也渾然不覺。
可除了那個空罐子,什麼也沒有。
“三伯...一定是三伯...”
她猛然想起早晨蘇有才那陰惻惻的眼神,
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就在這時,她聽見前院傳來蘇有才哼著小調的聲音。
他正要出門,想必是急著去賭坊翻本。
蘇婉像頭發瘋的小獸,跌跌撞撞地衝向前院。
“三伯!我的錢呢?”
她攔住蘇有才的去路,
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
蘇有才先是一愣,
隨即惱羞成怒:
“什麼錢?胡說八道什麼?”
“我藏在柴火垛下的錢!
二十一文,一個都不少!”
蘇婉死死抓住他的衣袖。
“那是我要給哥哥的...你還給我!”
“放手!”
蘇有才用力一甩,
將瘦小的蘇婉甩得踉蹌幾步。
“什麼你的錢?
那都是老蘇家的錢!
你吃我蘇家的,住我蘇家的,
攢幾個銅板就成你的了?”
院裡的動靜引來了左鄰右舍。
幾個婦人站在自家門口張望,交頭接耳。
“喲,這是怎麼了?”
“聽說是婉兒攢的錢被有才拿去了...”
“作孽啊,連孩子的錢都搶...”
蘇有才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臉上掛不住,惡聲惡氣道:
“看什麼看?
我管教自家侄女,關你們屁事!”
他轉頭對蘇婉吼道:
“賠錢貨!你哥都賣身為奴了,
你還攢錢想乾嘛?
莫不是要私奔?”
這話極其惡毒,圍觀的婦人們都皺起了眉頭。
蘇婉氣得渾身發抖,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那是我要給哥哥贖身的錢!你還給我!”
她再次撲上去,死死抓住蘇有才的衣袖不放。
“贖身?”
蘇有才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就憑你這幾個銅板?
做夢吧!這點錢就當孝敬你三伯我了!”
他用力一推,蘇婉瘦小的身子如斷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重重摔在泥地上。
“砰”的一聲悶響,激起一片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