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過了幾日提心吊膽的等待,
沭陽縣試放榜的日子終於到了。
縣衙照壁前,天還沒亮透就已被人群圍得水泄不通。
空氣中彌漫著汗臭、
廉價頭油味和幾乎凝成實質的焦慮。
張誠混在人群裡,
躲在家丁身後,
肥臉上油汗涔涔。
他腦子裡全是考場裡差役凶神惡煞的臉和錢痦子被拖出去的慘狀,
能保住小命就不錯了,哪還敢指望上榜?
孫誌遠則被一群跟班簇擁著,
站在不遠處地勢稍高的地方,
搖著一把折扇,故作瀟灑,
但微微抖動的扇柄和不時瞥向照壁的急切眼神,
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他自信必中,甚至瞄準了前十,
此刻等的不是結果,
而是名次高低帶來的風光。
蘇惟瑾依舊是一身不起眼的青衣,
悄無聲息地站在人群外圍一棵老槐樹的陰影下,
冷靜地觀察著這一切。
超頻大腦自動過濾著周圍的嘈雜,
分析著各種情緒反應。
他對結果毫不擔心,
那場考場風波最終以錢痦子因夾帶無關考題的私貨被重罰、
革除功名而告終,
泄題一事似乎查無實據,
不了了之。
水已被攪渾,他的計劃進行得異常順利。
就在人群躁動不安時,
誰也不知道,
一場危機正在蘇家塢悄然上演。
“劉、劉爺,再寬限兩日……”
蘇有才跪在賭坊後院,
渾身抖得像篩糠。
“寬限?”
賭坊打手頭子劉疤瘌冷笑。
“這話你說了多少回了?
今天要麼還錢,要麼留條腿!”
蘇有才被打得眼冒金星,
哆哆嗦嗦地掏出懷裡最後幾個銅錢:
“先、先還這些……”
“就這點?”
劉疤瘌一腳踢開銅錢。
“你當爺是要飯的?”
旁邊幾個打手圍上來,
拳頭捏得咯咯響。
蘇有才嚇得魂飛魄散,
忽然腦中靈光一閃:
“有、有!我還有個侄女!
十歲了,長得水靈,能賣個好價錢!”
劉疤瘌眯起眼:“當真?”
“千真萬確!”
蘇有才爬起身,諂媚地說。
“我這就去找人牙子,
明天就能成交!”
“好,就再信你一回。”
劉疤瘌拍拍他的臉。
“要是再耍花樣,你知道後果。”
與此同時,縣衙前的喧囂達到了頂點。
“來了來了!貼榜了!”
不知誰嚎了一嗓子,
人群瞬間如同炸開的油鍋,
瘋狂向前湧去!
一個個名字逐漸顯露。
“啊!有我!有我!中了!”
一個瘦弱書生猛地跳起來,
狂喜大喊。
“唉……”
更多的則是歎息、失落。
張誠更加緊張了,
幾乎把家丁的衣服抓破。
他踮著腳,眯著小眼睛,
從後麵一個個名字往前看,
越看心越涼。
就在他徹底絕望時,
旁邊一個家丁突然猛地一拍大腿,
聲音都變了調:
“少…少爺!中了!您中了!第四十九名!”
張誠猛地一僵,小眼睛瞬間瞪得溜圓。
他拚命往前擠,肥碩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潛力。
果然!
在名單的中後段,
清清楚楚地寫著“張誠”!
“中了!哈哈!
真中了!老子中了!!”
他猛地蹦了起來,
身上的肥肉浪濤般翻滾,
聲音尖利得破了音,
一把搶過身邊家丁手裡的水煙袋,
胡亂揮舞著,臉上的肥肉擠作一團,狂笑不止。
“看到沒有!看到沒有!
老子是準秀才(童生)公了!
哈哈哈!我就說嘛!
區區縣試,豈能難倒我張誠!”
他這突如其來的癲狂和那刺耳的宣言,
瞬間吸引了周圍所有人的注意。
認識他、知道他底細的人,
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愣住了,
臉上的表情堪稱精彩紛呈。
“張…張誠?
那個鬥雞走狗的張大少?
他…他能中?”
“第四十九名?吊車尾上去的?
這…這怎麼可能?”
“莫非是重名?
沭陽縣還有第二個叫張誠的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