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憑懷疑,無法否定一個正式上榜的童生。
這時,書房門被輕輕推開,
一股清淡的藥香隨之飄入。
女兒趙文萱端著一碗剛燉好的冰糖雪梨羹走了進來。
她見父親深夜仍對著一份試卷沉思,
不由輕聲問道:
“爹,可是批閱試卷遇到了難題?”
趙明遠抬起頭,
看到女兒嫻靜的麵容,
心中煩悶稍減。
他這女兒自幼聰慧,
雖因體弱未能外出就學,
但在家中也讀了不少書,
時常能有些獨特見解。
“萱兒來得正好。”
趙明遠指了指那份試卷。
“你來看看此文,特彆是策問部分,頗為…奇特。”
趙文萱放下羹碗,
有些好奇地接過試卷。
她先是快速瀏覽了一遍,
秀氣的眉毛微微挑起,
顯然也察覺到了文章前後氣質的不協調。
當她仔細讀到策問部分那些新穎觀點時,
明澈的眼眸中不禁流露出驚訝之色。
“這…這真是張誠所作?”
她下意識地問出了和父親一樣的疑問。
那張誠的名聲,她深居簡出亦有耳聞。
“試卷署名是他。”
趙明遠苦笑。
“為父也覺難以置信。
尤其是這幾句,
‘教化潛於耕織,秩序蘊於畎畝’,
此等見識,已非尋常童生可有。”
趙文萱凝神思索片刻,
輕聲道:
“爹,您能否將其中最顯不同的幾句,默寫於女兒一看?”
趙明遠點點頭,取過一張紙,
憑記憶將文章中最為精警的幾句關於農桑與教化關係的論述默寫出來。
趙文萱接過那張紙,仔細看去。
娟秀的字體,勾勒出的卻是力透紙背的奇崛之論。
她反複看了幾遍,越看越是驚奇。
“爹,”
她抬起頭,眼神清亮。
“此論雖看似離奇,
卻並非無的放矢。
仿佛…似乎說話之人,
並非高坐書齋空談道理,
而是真正知曉民間疾苦,
洞悉治亂根源一般。
隻是…這道理說得太過直白銳利,
少了些文人應有的迂回蘊藉。”
她頓了頓,補充道:
“而且,這幾句的文風氣度,
與文章前半部分的刻板匠氣,
截然不同。
倒像是…像是有人借他的筆,
說了些自己想說的話。”
趙明遠猛地一震!
女兒的話,如同撥雲見日,點醒了他!
是了!就是這種感覺!借筆說話!
有人利用張誠的考試,
在其中嵌入了自己的見解!
此人學識不凡,且心思縝密,
懂得掩飾,但又忍不住要一吐為快!
會是誰?
張誠身邊,何時有了這般人物?
趙明遠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科舉舞弊是重罪,若真如此,
此事可大可小。
“萱兒,此事切勿對外人提起。”
他沉聲叮囑道。
趙文萱乖巧點頭:
“女兒明白。”
但她心中那份好奇,
卻被徹底勾了起來。
那雙沉靜的眼眸裡,
閃爍著探究的光芒。
那個隱藏在張誠試卷背後的身影,
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窗外月色如水,
書房內父女二人相對無言,
心中卻各有所思。
一份看似平平無奇的試卷,
如同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
已在某些人心中漾開了層層漣漪。
懷疑的種子,已然種下。
隻待合適的時機,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