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公子有命,小人不敢推辭。”
然後,他轉向劉老翰林,請示道:
“老先生,可否容小人略作沉吟?”
劉老翰林目光深邃,點了點頭:
“可。”
蘇惟瑾便垂下眼簾,
看似凝神思索,
實則超頻大腦早已啟動!
浩瀚如煙海的詩詞庫瞬間被調動,
以“秋菊”、“風骨”、“傲然”為關鍵詞極速檢索匹配!
無數名篇佳句閃過,
最終,一首極貼合此情此景、
語言質樸卻意誌剛毅的詩篇被篩選出來,那就是共和國詩帥的一首詩。
蘇惟瑾依據當前時代語言習慣進行微調改編!
整個過程,不過短短三息!
在眾人看來,
這青衣小童隻是低頭蹙眉了片刻,
便倏然抬起頭來!
眼中再無半分卑怯,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清亮逼人的光彩,
仿佛有寒芒在瞳孔深處凝聚。
他清瘦的身軀挺得筆直,
化身為院中那經霜挺立的菊枝。
他朗聲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
擲地有聲,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錚錚傲氣:
“秋菊能傲霜,”
第一句出,平淡無奇,隻是點題。
“風霜重重惡。”
第二句,風霜之酷烈撲麵而來!
“本性能耐寒,”
第三句,陡然一轉,揭示內在稟賦!
“風霜其奈何?”
第四句,石破天驚!
以反問收尾,
一股不屈不撓、蔑視嚴酷、
傲然獨立的磅礴之氣沛然湧出,
席卷全場!
詩止,聲歇。
簡單!
直白!
甚至沒有用什麼華麗的辭藻和精巧的典故!
但就是這短短二十個字,
四個短句,卻仿佛蘊含著千鈞之力!
將秋菊迎風傲霜、
凜然不屈的品格刻畫得淋漓儘致!
這哪裡是在詠菊?
這分明是在詠誌!
是這青衣小童在借此詩明誌!
麵對風霜般的困境和欺壓,
其奈我何?!
全場瞬間陷入了比之前更深、
更徹底的死寂!
落針可聞!
呼吸可聞!
所有人,包括劉老翰林,
包括簾幕後的趙文萱,
包括瞠目結舌的孫誌遠和快要暈厥的張誠,
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僵在原地,臉上隻剩下一種表情
——極致的震驚!
如果說剛才續寫月詩,
還可以用“耳濡目染”、
“靈光一閃”來勉強解釋。
那麼這一首當場口占、
以菊明誌的五言絕句,
其蘊含的風骨、氣節和急智,
已經徹底擊碎了他們所有的認知和想象!
這…這怎麼可能是一個書童?!
孫誌遠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
嘴唇哆嗦著,手指著蘇惟瑾,
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種瞬間被人扼住了喉嚨的感覺異常難受。
他感覺自己臉上火辣辣的,
仿佛被無形的巴掌狠狠抽打了一遍又一遍!
張誠一屁股癱坐回椅子上,
雙目無神,嘴裡喃喃自語:
“完了…完了…這奴才…要成精了…”
簾幕之後,趙文萱猛地站起身,
絲帕悄然滑落都未曾察覺。
她美眸圓睜,緊緊捂住心口,
才能抑製住那狂跳的心臟和幾乎脫口而出的喝彩!
是他!
一定是他!
縣試卷子!
月下詩篇!
還有這傲霜秋菊!……
劉老翰林緩緩地、緩緩地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
老者原本昏聵的目光此刻亮得嚇人,
他死死盯著場中那個再次垂下眼簾、
恢複恭順姿態的少年,胸膛微微起伏。
良久,良久。
老翰林才用一種極其複雜、
帶著難以置信和一絲激動顫抖的嗓音,
緩緩地、一字一頓地歎道:
“好…好一個‘風霜其奈何’!”
“好一個傲骨錚錚的…秋菊!”
滿座皆驚寂,唯有歎服聲。
蘇惟瑾躬身而立,默然不語。
他知道,
今日之後,
“書童蘇小九”這個名字,
怕是要在這沭陽縣的文人圈裡,
留下一點不一樣的印記了。
鋒芒已露,再無回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