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出現,仿佛霎時壓下了周圍的喧囂。
公子年約十六七歲,
麵容清俊,鼻梁高挺,唇薄色淡,
一雙鳳眸光采逼人,
帶著幾分不易接近的清冷。
身著月白杭綢直裰,
暗雲紋若隱若現,腰間係同色絲絛,
懸一枚質地上乘的白玉佩,
除此之外並無多餘飾物,
卻通身透著難以忽略的貴氣。
他的書童默不作聲地開始搬運行李,
動作井然有序,
與張家這邊的忙亂形成鮮明對比。
張誠眼睛發直,
他雖然紈絝,卻也有幾分識人的眼力,
立即看出這位公子非富即貴。
他忙整了整衣冠,
擠出瀟灑的笑容湊上前拱手搭話:
“這位兄台請了!
在下沭陽張誠,也是來應府試的。
不知兄台高姓大名?仙鄉何處?”
那月白公子聞聲,
淡淡瞥了張誠一眼。
目光平靜無波,無喜無厭,
如同望見路邊草木,隻微一頷首,
吐出三字:
“徐明軒。”
聲線清越,自帶疏離。
說罷便不再理會,轉向掌櫃,
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
“甲字三號院,已訂好的。”
掌櫃顯然識得他來頭,
態度頓時恭謹無比,
幾乎帶上了諂媚:
“是是是!徐公子您裡邊請!
院子早已打理妥當,一應物品俱已備齊!”
張誠被晾在原地,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笑容也凝固在臉上,
一時尷尬無比。
在沭陽誰敢這樣怠慢他?
當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卻不敢發作——對方那身氣度和身後兩名護衛似的隨從,
讓他下意識地感到忌憚。
徐明軒?
淮安府有哪家顯赫姓徐?
他拚命思索,卻毫無頭緒,
顯然對方的層次遠超他的認知。
蘇惟瑾正搬著書箱經過,
將這一幕儘收眼底。
他心中暗笑張誠自討沒趣,
同時超頻大腦急速運轉:
徐明軒,氣度清貴不凡,
絕非尋常富貴子弟,
更像是世代簪纓之家的公子。
隨從精悍穩重,目光銳利,
似是軍中好手或受過特殊訓練的家衛;
書童沉默機敏,行動高效,
顯然是嚴格挑選調教過的。
這一切都指明,這位徐公子來曆絕不簡單。
就在蘇惟瑾觀察徐明軒的同時,
徐明軒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目光。
也許是蘇惟瑾搬運書箱時
異於常人的沉穩氣度引起了注意,
又或許是彆的什麼。
徐明軒那雙清冷的鳳眸無意間掃過蘇惟瑾,
目光在他身上稍有停留。
那雙眼中極快地掠過一絲訝異,
仿佛在這個青衣書童身上,
看到了某種與身份極不相稱的……
淡定與洞明?
但那縷訝異瞬息即逝,
快得恍若錯覺。
徐明軒旋即收回目光,
在掌櫃殷勤引領下,
帶著書童和隨從徑自朝客棧內更幽靜的院落行去,
自始至終未再看張誠第二眼。
張誠憋了一肚子火無處發泄,
正好瞧見蘇惟瑾,便遷怒於他,
低聲罵道:
“看什麼看!沒點眼力!
還不快搬東西進去!
耽誤了本少爺溫書,要你好看!”
蘇惟瑾垂下眼瞼,
掩去眸中一絲譏誚,低應道:
“是,少爺。”
他扛起書箱,穩步走入客棧。
心中卻已將“徐明軒”三字,
深刻於潛在對手與重點觀察的名單之上。
府試,看來不會無聊了。
這淮安府城的水,
果然比沭陽深太多。
真正的風雲際會,或許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