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快步轉身回到房中,
拿起自己還沒來得及吃的幾包實惠點心,
又想起張老三提到過的孩子,
便迅速向驛館夥計打聽附近是否有成衣鋪,
連夜敲開門,用幾十文錢買了兩套結實耐穿的孩童衣裳。
他將點心和衣服包成一個包袱,
出來塞到張老三懷裡,
語氣誠懇:
“大叔,錢您不收,
這點心和給孩子買的衣裳,
您務必收下!
狗蛋遭了罪,正該補補。
孩子長得快,衣服也該換新的了。
這不是謝禮,
是我這做兄長的一點心意。
您若不收,便是瞧不起我了。”
張老三看著懷裡鼓鼓的包袱,
摸著裡麵柔軟的童裝,
想到家裡孩子渴望的眼神,
鼻子一酸,眼眶又紅了。
他嘴唇哆嗦著,這次沒有再推辭,
而是將包袱緊緊抱在懷裡,
重重點頭:
“誒!誒!謝謝小相公!
俺…俺替狗蛋和他娘謝謝您!
您…您千萬小心!”
說著,他不再猶豫,
轉身快步離去,
那背影很快消失在府城夜晚的街道儘頭,
但腳步似乎踏實了許多。
蘇惟瑾望著他消失的方向,
心中感慨。
底層百姓,大多淳樸,知恩圖報。
這與張承宗那等為富不仁的土豪,
形成了鮮明對比。
自己必須更謹慎,不能連累這樣的好人。
危機已然明確,對策也需調整。
他原本打算獨自雇車走官道,
如今看來,還不夠穩妥。
張彪那些地頭蛇,
未必不敢在官道某些偏僻路段動手。
超頻大腦飛速運轉,很快,一個計劃成型。
次日一早,蘇惟瑾並未急著出發。
他先去了府城車馬行,
卻並非直接雇車回沭陽,
而是雇了一輛最普通、
最不起眼的騾車,
聲稱要去沭陽方向的鄰縣探親,
並特意要求車夫走官道,
且在巳時(上午911點)左右,
務必經過官道上的一處涼亭。
隨後,他找驛館借了紙筆,
修書一封,
找來一個跑腿的小廝,
付了幾個銅板,
讓他務必以最快速度送往沭陽西街蘇正廉處。
信上隻有寥寥數語:
“孫兒即歸,恐途有惡犬攔路,
懇請七叔公率族中青壯,
於今日巳時,於官道‘回馬亭’相接。”
他算準了時間,
七叔公接到信,
以那老頭子的火爆脾氣和對“蘇家希望”的重視,
必定會第一時間帶人趕來。
回馬亭是官道從府城方向進入沭陽縣境的標誌性地界,
距離適中,正好彙合。
安排妥當,
蘇惟瑾這才不慌不忙地坐上騾車,
出了府城,晃晃悠悠地踏上歸途。
車夫是個老實巴交的中年人,
話不多,隻是趕車。
蘇惟瑾坐在車內,看似閉目養神,
實則超頻感知全開,
仔細留意著沿途的一切動靜。
官道兩旁田野開闊,遠處村落依稀。
行程過半,逐漸進入一段略顯偏僻的路段,
一側是山林,一側是河灘,
行人車馬也漸漸稀少。
就在騾車即將拐過一個彎道時,
蘇惟瑾敏銳地聽到前方樹林裡傳來幾聲輕微的鳥鳴,
鳴叫聲顯得有些突兀和刻意。
“大叔,前麵彎道,稍微趕快點。”
蘇惟瑾不動聲色地吩咐道。
車夫“哎”了一聲,輕輕甩了下鞭子。
騾車加快速度,剛拐過彎道,
便見前方路中間橫著一棵不算太粗、
卻足以攔住馬車的斷樹!
而路旁林中,
猛地竄出四條手持棍棒、
麵露凶光的漢子!
為首一人,身材魁梧,一臉橫肉,
正是張承宗的心腹惡奴張彪!
“籲——!”
車夫嚇得猛地勒住韁繩,騾子受驚,希津津叫了起來。
“車裡的,給老子滾出來!”
張彪獰笑著,用棍子敲打著掌心,一步步逼近。
然而,他話音未落,
就聽得後方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喧嘩!
“小九!小九何在?!”
“哪個不開眼的敢動我蘇家案首?!”
“七叔公,就在前麵!”
隻見官道後方,煙塵滾滾,
七叔公蘇正廉一馬當先,
手持棗木棍,
雖然年紀大了卻步伐矯健,
他身後跟著七八個蘇家青壯,
個個手持扁擔、鋤頭、木棍,
雖然衣著破舊,卻群情激憤,
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
原來七叔公在半路就接到了信,
二話不說,立刻率領族中所有能打的男丁,
一路加速急趕,正好在此刻趕到!
蘇惟瑾適時地掀開車簾,
露出“驚魂未定”又“喜出望外”的表情:
“七叔公!我在這裡!”
張彪等人頓時傻眼了!
他們算準了蘇惟瑾孤身上路,
卻萬萬沒算到蘇家這窩窮酸破落戶居然敢傾巢而出,
還來得如此及時!
對方人數比自己多了一倍不止,
而且那些泥腿子手裡拿的雖然是農具,
但打在人身上也絕對不好受!
張彪臉色變幻不定,看看蘇惟瑾,
又看看殺氣騰騰衝過來的蘇家族人,
最終惡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呸!算你小子走運!我們走!”
說完,也不敢再放狠話,
帶著幾個手下灰溜溜地鑽回林子,
連那棵攔路的樹都顧不上搬了。
七叔公帶人衝到車前,
上下打量蘇惟瑾,見他安然無恙,
這才長長鬆了口氣,
隨即又怒目瞪向張彪等人消失的方向,罵道:
“張承宗個老王八!
竟真敢下此黑手!
當我蘇家沒人了嗎?!”
他轉回頭,看著蘇惟瑾,眼神複雜,
既有後怕,又有欣慰:
“好小子!有膽色!也有成算!
知道提前叫人來接!
不錯!沒丟我蘇家的臉!”
蘇惟瑾下車,
對著七叔公和眾族人鄭重一揖:
“多謝七叔公,
多謝各位叔伯兄弟前來接應!
此恩,惟瑾必不敢忘!”
“自家人,說這些作甚!”
七叔公大手一揮,
臉上滿是揚眉吐氣的光彩,
“走!回家!看以後誰還敢小瞧我西街蘇家!”
蘇家族人簇擁著蘇惟瑾,
搬開攔路樹,
浩浩蕩蕩又底氣十足地向著沭陽城走去。
陽光灑在官道上,
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這一次,蘇惟瑾憑借精準的預判、
及時的謀劃和對報信者的妥善安置,
再次將張家的陰謀挫敗於無形。
歸途的前方,等待他的,
將是截然不同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