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學前的語文老師說過,文學是最公平的領域之一。”林夏認真地說,“文字不會因為作者的身份而改變它的價值。好作品就是好作品。”
公交車進站的燈光由遠及近,照亮了宋言的臉。林夏看見他緊繃的嘴角微微放鬆了些。
“謝謝。”他說,聲音很輕。
林夏踏上公交車,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透過玻璃,她看見宋言依然站在站台上,目送著公交車離去。他的身影在夜色中顯得單薄而孤獨,讓她想起那個在路燈下停留的背影。
那天晚上,林夏在日記本上寫下:
「他背負著一個響亮的名字行走在世上,
人們隻看見名字的光芒,
卻看不見背負者的影子,
被拉得多麼長。」
第二天一早,林夏提前到了教室。讓她意外的是,宋言的座位依然是空的。
直到早讀課鈴聲響起,他才匆匆走進教室,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課間操時間,林夏因為值日留在教室打掃衛生。當她擦拭到宋言的桌子時,一張便簽從桌縫裡飄落下來。
她撿起來,本想直接放回去,卻瞥見了上麵的字跡:
「父親,我是否永遠活在你的陰影下?」
字跡潦草,像是心情煩躁時隨手寫下的。林夏捏著那張便簽,感覺它像一片羽毛,輕飄飄的,卻有著驚人的重量。
她小心地將便簽夾回他桌麵的一本書裡,假裝從來沒有看見過。
午休時,林夏從書包裡拿出一個小紙袋,放在宋言的桌子上。
“這是什麼?”宋言問。
“恭喜你的禮物。”林夏輕聲說,“我自己烤的曲奇。”
宋言打開紙袋,裡麵是幾塊做成書本形狀的黃油曲奇,每一塊上都用巧克力畫著不同的圖案——一支筆、一頁紙、一杯咖啡。
“謝謝。”他拿起一塊,仔細端詳,“很精致。”
“我媽媽說,吃到甜食,心情會變好。”
宋言咬了一小口,慢慢咀嚼著。良久,他輕聲說:“我昨晚熬夜修改一篇稿子。”
林夏安靜地聽著,沒有打斷。
“那篇稿子寫了三稿,還是不滿意。”他繼續說著,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她傾訴,“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不是宋辭的兒子,是不是就能寫得更加...自由一點。不必擔心辜負這個姓氏,不必擔心彆人說‘看,這就是詩人的兒子寫出來的東西’。”
這是宋言第一次主動向她敞露內心的掙紮。林夏握緊雙手,斟酌著詞句:“我讀《雨中的書店》時,並不知道作者是誰。但它打動了我,這就夠了。”
上課鈴適時響起,結束了這場對話。
下午的數學課,林夏傳了一張紙條給宋言:
「也許你可以用一個筆名,寫你想寫的任何東西。」
宋言看完後,在紙條背麵回複:
「好主意。你有什麼建議嗎?」
林夏想了想,寫下:
「沉默的旋律?」
宋言看著這個明顯源自他父親詩集名字的筆名,嘴角微微上揚。他在下麵添上一行字,將紙條推了回來:
「謝謝你的曲奇,和你的理解。」
陽光從窗外斜射進來,在兩人之間的桌麵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帶。林夏低頭看著那張紙條,感覺心裡有什麼東西,正如同這秋日的陽光一般,溫暖而明亮地舒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