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在哪兒?”
劉岩眼皮像墜了鉛塊,費了半天勁才掀開一條縫。昏黃的油燈在岩壁上明明滅滅,把幾個礦工的影子拉得老長,他們佝僂著背,脊梁骨像是被常年的苦役壓斷了。遠處,監工的咒罵聲傳來,粗鄙的字眼讓劉岩不禁微微皺眉。
“這裡是……”
劉岩剛吸了口氣,就被一股混雜著硫磺、黴味和淡淡血腥味的濁氣嗆得猛咳,肺裡像塞了把沙子,火辣辣地疼。低頭一看,身上的粗布衣裳破了好幾個洞,露出的胳膊和腿上,鞭痕疊著淤青,一碰就鑽心地疼。
“我不是正在學校上《XXX思想概論》嗎?怎麼一睜眼……”
沒等他想明白,太陽穴突然像被重錘砸中,劇痛瞬間席卷全身,無數碎片似的畫麵在腦子裡炸開:明亮的大學教室、黑板上“偉人思想”的板書,以及大明崇禎四年、山西太原府定襄縣叢蒙山鐵礦等各種信息一股腦的湧入腦海。最後,腦海中閃過車禍發生時的那道白光,定格在“燕京政治學院”的牌匾上。
“操,我這是穿越了!”
劉岩猛地撐著地麵想站起來,可腿一軟,差點又栽回去。這一動,立刻引來了周圍礦工的目光。
“石頭,你醒了!”
一個五十多歲的老礦工趕緊湊過來,聲音裡帶著後怕:“頭還疼不疼?老天保佑啊!那麼大一塊石頭砸在你後腦勺上,你居然還能醒過來,真是命大!”
“老王叔?”劉岩愣了愣,腦子裡自動蹦出這個稱呼,還有關於老者的記憶。
老王叔拍了拍他的肩膀,壓低聲音:“醒了就好,沒被砸傻。這兩天你彆真賣力,就裝裝樣子刨兩下,千萬彆讓監工瞅見你偷懶,不然又是一頓打。”
話音剛落,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劉岩抬頭一看,一個膀大腰圓的監工正朝這邊走過來,臉上橫肉亂顫,沒等老王叔反應過來,手裡的皮鞭就抽了過去。
老王叔像被抽斷了的麥子,一頭栽倒在地。周圍的礦工猛地抬起頭,眼裡竄起怒火,可攥緊的拳頭又慢慢鬆開,沒人敢上前一步。以前監工打人的時候,也有礦工替同伴求情,卻被打斷了腿,最後扔在礦洞裡活活餓死,那時的慘狀眾人還記憶猶新!
“老不死的!乾活磨磨蹭蹭,還敢在這兒嘮嗑偷懶?”
監工啐了一口,抬腳就往老王叔身上踹,每一腳都用了十足的力氣:“老子看你是活膩了!”
咒罵聲、皮鞭聲、老王叔壓抑的呻吟聲混在一起,像針一樣紮進劉岩的耳朵裡。以前在書本上看到的“剝削者”“反動派”,從來都是抽象的文字,可現在,卻活生生的呈現在自己眼前。
“住手!”
劉岩腦子一熱,猛地衝上去攔住監工,伸手就奪過了他手裡的鞭子:“我們是礦工,不是任你打的奴隸......”
沒等劉岩說完,監工就揮起拳頭,狠狠砸在他的臉上。
劉岩直接倒地,鮮血瞬間順著嘴角流了下來。監工沒罷休,轉身又朝著老王叔拳打腳踢,直到老王叔再也發不出聲音,才甩了甩沾著血的拳頭停下,對著周圍的礦工惡狠狠地吼:“都給我看好了!誰再敢偷奸耍滑、多管閒事,這老東西就是下場!”
劉岩趴在地上,看著老王叔躺在碎石堆裡,鮮血染紅了身下的石頭,心裡又恨又慌。監工嫌惡地踢了踢老王叔的身體,對旁邊兩個礦工吼道:“把這老東西拖去後山扔了,彆在這兒礙眼!”
說完,他又蹲下來,用皮鞭杆挑起劉岩的下巴,獰笑著眼:“小子,有種啊!老子記住你了。希望你能在這礦洞裡多活幾天,彆太早死了,不然沒意思!”
監工揚長而去後,劉岩才撐著地麵坐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是明末,是人命不如草的時代,必須想辦法活下去!”
劉岩抬頭看向圍過來的礦工,這些人常年在礦洞裡協同乾活,組織性是這個時代最高的群體之一,心裡又都憋著對監工和礦主的恨意和怒火,他們是自己現在唯一能依靠的群體。
“得把他們團結起來、組織起來!”
劉岩心裡暗暗想著,說白了不就是政工工作嗎,自己這個政治學院學生最擅長!
於是劉岩朝著老王叔的方向走過去,此時老王叔已經氣若遊絲,礦工們滿臉憤懣,悲傷的氣氛彌漫開來。
劉岩蹲下來,聲音不大,卻能讓周圍的礦工都聽見:“今天被打的是老王叔,明天呢?明天被打的會不會是你,是他,是咱們這裡的每一個人?”
礦工們都低下頭,沒人說話。
但是劉岩卻觀察仔細,大部分人的臉上滿是絕望,可人群裡兩個少年,拳頭攥得死緊,眼裡冒著火:一個叫王鐵頭,另一個叫李憨,都是礦工中比較有威信的年輕人。
“剛才我就說過,咱們是礦工,不是奴隸!”
劉岩提高了聲音:“想不被欺負,想不被活活打死,就得反抗!不然總有一天,咱們要麼像老王叔這樣被打個半死,要麼哪天礦洞一塌,全被埋在裡麵,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這話像一塊石頭砸進水裡,礦工們的頭抬了起來,眼裡的絕望慢慢被憤怒取代。王鐵頭往前站了一步,粗聲粗氣地說:“石頭,你腦子活,平時點子多,你說,咱們該怎麼辦?我聽你的!”
劉岩心裡一喜,接著說道:“咱們礦工有幾百人,監工才幾十個,隻要咱們團結起來,他們根本不是對手。下工後大家彆聲張,偷偷聯絡相熟的人,把人聚起來,才有成事的可能。”
“可……可這礦場是趙家的啊!”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礦工突然開口,聲音裡滿是恐懼,“趙家在定襄縣手眼通天,咱們就算打跑了監工,趙家能饒了咱們嗎?到時候不僅咱們活不成,家裡人也得受牽連!”
“趙家”兩個字一出口,礦工們剛燃起的火苗瞬間滅了。王鐵頭的拳頭也鬆了鬆,低下頭。
劉岩心裡歎了口氣,還是差了點火候,這個時代豪強對於底層百姓來說,威懾力太大了。
就在這時,頭頂突然“嘩啦”一聲響,一塊石子掉了下來,緊接著更多的石子和塵土往下落,岩壁都在微微震動。
“塌方了!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