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水漫過梁爽的鼻尖時,她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在耳膜上敲擊。
水灌進鼻腔的刺痛感讓她本能地想要掙紮,但多年訓練的身體記憶讓她瞬間繃緊肌肉。
她早已不是那個不會遊泳的少女了。
十八歲那年,申譽硬是把她拽進遊泳館的場景突然浮現在眼前。
"小爽,看著我。"
記憶裡,申譽蹲在泳池邊,那雙與爸爸極為相似的眼睛裡是她熟悉的固執,"你爸要是知道你現在還怕水......"
"譽叔,我.....我害怕......"
她記得自己當時無助的回應,手指死死摳著泳池邊緣發白的瓷磚。
申譽隻是歎了口氣,然後——直接把她推了下去。
冰涼的水淹沒頭頂的瞬間,她看見申譽跟著跳了下來,有力的手臂始終護在她身側,直到她終於顫抖著浮出水麵。
"呼吸,對,就這樣..."他拍著她的背,聲音裡是掩不住的緊張,"譽叔在這兒,不會讓你出事。"
此刻在井底,梁爽突然意識到,申譽教給她的不僅是遊泳的技巧,更是這種在絕境中也要保持清醒的意誌。
梁爽猛地睜開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井水渾濁,能見度極低,但她的手指觸到了井壁——粗糙的石縫間長滿滑膩的青苔,卻仍有幾處凸起可供攀附。
她必須爬上去。
深吸一口氣,梁爽猛地蹬腿,身體向上浮去。
她的手指摳住石縫,指甲在堅硬的井壁上刮出幾道血痕。
她一寸一寸地向上挪動,冰冷的井水衝刷著她的皮膚,帶走體溫,卻帶不走她求生的意誌。
但井壁太滑了。
就在她即將夠到更高一處的凸起時,一塊鬆動的石頭突然脫落,她的身體猛地向下墜去。
水花四濺,肺部因缺氧而灼燒般疼痛,她再次沉入井底,黑暗重新吞噬了她。
——幽閉黑暗恐懼症發作了。
那種熟悉的窒息感再次扼住她的喉嚨,仿佛又回到了十八歲那年的深海。
水突然變得粘稠如瀝青,無數記憶碎片在眼前閃回。
那個停電的夜晚、爸爸媽媽躺在血泊中、檀征葬禮上被雨水打濕的白菊花、喬冰冰淩亂的衣衫......
“活下去。”
記憶中少年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清晰得像是真實存在。
梁爽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疼痛讓她瞬間清醒。
她不能死在這裡。
她再次嘗試向上攀爬,手指死死摳住石縫,指甲翻起,鮮血混入井水,她卻感覺不到痛。
這一次,她爬得更高,幾乎能夠到井口——但巨石依然紋絲不動。
她的力氣正在耗儘,肺部像是被火灼燒,視線開始模糊。
就在她即將鬆手的瞬間——
“小爽!”
一道熟悉的聲音穿透井水,模糊卻清晰,帶著她從未聽過的慌亂。
梁爽猛地仰頭,看見井口的巨石正在劇烈晃動。
月光從縫隙中漏進來,在水麵碎成顫抖的銀幣。
井口處,申譽的雙手死死扣住巨石的邊緣,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低吼一聲,脖頸上的青筋暴起,太陽穴突突跳動。
巨石與井沿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碎石和塵土簌簌落下。
"啊——!"
隨著一聲嘶吼,申譽用肩膀猛地撞向巨石。
肌肉在單薄的外衣下繃出淩厲的線條,布料"刺啦"一聲撕裂。
巨石終於被推開一道縫隙,月光如利劍般刺入黑暗。
梁爽抬頭,看到申譽的臉出現在井口,他的輪廓被月光鍍上一層銀邊,像是一道神諭。
“抓住繩子!”
垂落的麻繩擦過梁爽的臉頰,她用儘最後的力氣抓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