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爽醒來時,天光已大亮。
她渾身酸軟,像是被碾碎後又重新拚湊起來,連指尖都透著無力的鈍痛。
意識漸漸回籠,昨夜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藥物的灼燒感,混沌中撕扯的衣衫,還有……
她無意識喊出的那個名字。
心臟猛地一縮,她下意識抽動手指,卻被人緊緊攥住。
白玉泉就伏在床邊,睡著了。
他的輪廓在晨光中顯得格外鋒利,眉宇間還凝著未散的倦意,眼下泛著淡淡的青黑。
可即便在睡夢中,他的指節仍死死扣著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留下淤痕,仿佛怕一鬆手,她就會消失。
梁爽怔怔地看著他,胸口泛起一陣細密的刺痛。
她記得。
記得自己如何在他懷裡掙紮,如何一遍遍喊著“鐘離”的名字,也記得……他是怎樣紅著眼吻她,吻得凶狠又絕望,像是要把那個名字從她唇齒間生生咬碎。
“醒了?”
低啞的聲音突然響起,白玉泉不知何時已睜開眼,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他的眼白布滿血絲,瞳孔卻黑得驚人,像是熬了一整夜的火,燒得隻剩灰燼。
梁爽下意識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我讓人熬了藥膳。”他嗓音沙啞,指腹輕輕摩挲著她腕上的淤痕,動作溫柔得不可思議,“你身體太虛了,需要補氣血。”
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管家端著漆木托盤悄聲而入,碗中升騰的熱氣氤氳了視線。
白玉泉接過瓷碗,試了試溫度,才遞到她唇邊。
“趁熱喝。”
他的語氣平靜,仿佛昨夜那個失控的人不是他。
可梁爽卻看到他執勺的指節微微泛白,像是極力壓抑著什麼。
——他在害怕。
怕她推開他,怕她再次說出那個名字,怕她連這點溫存都不肯施舍。
這個認知讓梁爽鼻尖發酸。
她低頭抿了一口藥膳,溫熱的湯汁滑過喉嚨,卻嘗不出滋味。
“謝謝。”她輕聲說,手指無意識地揪緊被角,“謝謝你救了我……但你不必這樣。”
白玉泉的動作頓住了。
他緩緩放下瓷碗,眼底翻湧的情緒幾乎要將她吞沒。
“不必怎樣?”他嗓音低得發顫,“不必守著你?不必管你死活?還是不必愛你?!”
他猛地掐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卻在看清她蒼白的臉色後,頹然鬆手。
“如意。”他苦笑一聲,“你怎麼可以……對我如此狠心。”
梁爽彆過臉,不敢看他通紅的眼眶。
她知道自己在折磨他。
可她更怕——怕自己會沉溺在這份溫柔裡,忘了自己的初衷。
“你走吧。”
白玉泉突然開口,聲音沉得像是浸透了夜的涼意。
梁爽猛地抬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站在窗邊,逆著光,輪廓被晨曦勾勒得鋒利而孤獨。
指尖的煙在寂靜中無聲燃燒,灰白的煙燼簌簌墜落,像一場未落儘的雪。
青白的煙霧模糊了他的神情,可那嗓音裡的啞,卻藏不住。
梁爽怔怔地望著他逆光的輪廓,恍惚間,竟從他挺拔的身影裡——看到了檀征的影子。
那個也曾站在晨光裡,溫柔對她笑的人;那個最終消失在雪夜,再也沒能回來的人。
她的心臟猛地一縮,眼眶驟然酸澀。
她倉皇低頭,可一滴淚已經砸在手背上,燙得驚人。
白玉泉的呼吸一滯。
他幾乎是用儘全力才克製住上前擁住她的衝動,他的指節死死抵住窗欞,木屑刺進掌心也渾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