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西的荒原上,寒風卷著枯草掠過兩軍陣前。宋蒙雙方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忠順軍的“孟”字大旗與蒙古的狼旗遙遙相對,空氣中彌漫著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息。
孟珙立馬陣前,身披亮銀甲,手持虎頭槍,目光如炬地盯著對麵陣中那個熟悉的身影。蒙古軍陣前,塔察兒宗王一身皮甲,腰間挎著彎刀,胯下的黃驃馬不安地刨著蹄子。這位曾與他們聯手滅金的蒙古宗王,此刻已成了兵戎相見的對手。
“孟將軍,彆來無恙!”塔察兒的聲音透過寒風傳來,帶著幾分複雜,“當年蔡州城下並肩作戰的情分,難道非要兵戎相見?”
孟珙勒緊韁繩,朗聲道:“塔察兒王爺,宋蒙盟約猶在,為何突然撕毀協約,兵犯我疆土?”
“盟約?”塔察兒冷笑一聲,“金國已滅,中原沃土當由強者居之。你們大宋兵弱將寡,守不住這萬裡河山,不如讓我蒙古鐵騎代為執掌,也好讓百姓少受戰亂之苦。”
“一派胡言!”孟珙怒喝,“我大宋百姓自會守護家園,豈容爾等韃子放肆!”
塔察兒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看來多說無益。孟將軍,你我各為其主,今日便分個高下!”
話音未落,蒙古軍陣中響起一陣號角聲,數千名蒙古騎兵如潮水般湧出,鐵蹄踏在凍土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他們身著皮甲,手持彎刀,臉上帶著悍不畏死的神情,正是令歐洲膽寒的蒙古鐵騎。
“列陣!”孟珙一聲令下,忠順軍迅速結成方陣,長槍兵在前,弓箭手在後,盾牌手護住兩翼,嚴陣以待。
孟之繼騎著矮腳馬,位於中軍左側,目光緊緊盯著衝鋒的蒙古鐵騎。他注意到,塔察兒的目光幾次掃過自己,帶著明顯的忌憚。滅金之戰中“聲東擊西”的計策,顯然讓這位蒙古宗王記在了心上。
“蒙古人不敢全力衝鋒!”孟之繼對身旁的孟之經低聲道,“塔察兒怕我們有埋伏。”
孟之經點頭:“你說得對,他們陣型散亂,像是在試探。”
果然,蒙古鐵騎衝到離宋軍陣前百步之處,突然放慢了速度,陣型也變得鬆散起來。塔察兒在陣後揮著令旗,顯然是在猶豫是否要全力進攻。
“放箭!”孟珙抓住機會,下令反擊。
宋軍陣中箭如雨下,蒙古騎兵紛紛中箭落馬,衝鋒的勢頭頓時一滯。塔察兒見狀,懊惱地拍了下馬鞍,卻終究沒敢下令強攻,隻是鳴金收兵。
第一回合的交鋒,宋軍小勝。
接下來的兩個月裡,兩軍陷入了膠著對峙。塔察兒深知忠順軍的強悍,尤其是對孟之繼的奇謀心存忌憚,每次進攻都淺嘗輒止,生怕中了埋伏。而孟珙也清楚蒙古鐵騎的衝擊力,不敢輕易調動主力,隻能固守陣地,尋找破敵之機。
“這樣耗下去不是辦法。”中軍帳內,孟珙看著輿圖,眉頭緊鎖,“四川那邊,闊端的兵馬已經攻破了沔州,四川製置使趙彥呐節節敗退,若我們不能在京西打開局麵,四川怕是撐不住了。”
孟之繼盯著輿圖上的漢江流域,憂心忡忡:“更讓人擔心的是襄陽。入冬後漢江一旦結冰,蒙古人就能直接從冰麵衝鋒,到時候……”
他話未說完,帳外傳來親兵的急報:“將軍,襄陽送來急信!”
孟珙接過信箋,越看臉色越沉,最後重重拍在桌上:“蒙古人已經開始在漢江冰麵練兵了!襄陽守軍隻剩兩千餘人,江湖義士也折損過半,趙勇副將說,最多還能撐半個月!”
孟之繼心中一緊,連忙湊過去看信。信上字跡潦草,顯然是倉促寫就,字裡行間滿是絕望——城中糧草告罄,傷兵無藥可治,百姓們雖仍在守城,可士氣已跌到穀底,若再無援軍,城破隻在旦夕之間。
“必須想辦法打破僵局!”孟之繼攥緊拳頭,“隻要我們在淮西打一場大勝仗,就能迫使塔察兒分兵回援,襄陽的壓力也能減輕。”
可如何才能打贏這場仗?蒙古鐵騎的衝鋒銳不可當,正麵交鋒宋軍討不到便宜;塔察兒又防範嚴密,奇襲的可能性也不大。帳內眾將愁眉不展,連一向沉穩的王虎臣都唉聲歎氣。
孟之繼走出軍帳,望著遠處冰封的江麵,腦中飛速運轉。蒙古人的優勢是騎兵衝鋒,尤其是在結冰的江麵上,更是如履平地。可優勢往往也是弱點……他忽然眼睛一亮,轉身跑回帳內:“義父,我有一計!”
“說來聽聽!”孟珙連忙道。
“蒙古人依仗冰麵衝鋒,我們就利用冰麵破敵!”孟之繼指著輿圖上的一段漢江支流,“此處江麵狹窄,水流湍急,冰層比彆處薄。我們可派人夜裡悄悄鑿冰,隻留一層薄冰,上麵再撒些積雪掩蓋。待蒙古人衝鋒時,冰層破裂,騎兵必陷在水中,屆時我們派長槍兵衝鋒,定能一舉破敵!”
孟珙盯著那段江麵,沉思片刻,猛地一拍大腿:“好計!之經,你帶五百人夜裡鑿冰,切記不可驚動敵軍!王將軍,你率三千長槍兵埋伏在岸邊,聽我號令行事!”
三日後清晨,塔察兒果然按捺不住,親率五千蒙古鐵騎,沿漢江支流而來,想從側翼突破宋軍防線。他見江麵上覆蓋著厚厚的積雪,以為冰層堅固,毫不猶豫地下令衝鋒。
“殺!”蒙古鐵騎如離弦之箭,踏冰衝向對岸。就在前鋒即將踏上對岸的瞬間,隻聽“哢嚓”一聲巨響,冰層突然破裂,衝在最前麵的數百名騎兵瞬間墜入冰冷的江水中,人馬嘶鳴,亂作一團。
“就是現在!”孟珙一聲令下,王虎臣率領的長槍兵如潮水般湧出,挺著長槍衝向落水的蒙古兵。冰冷的江水凍得蒙古兵手腳發僵,根本無力反抗,隻能眼睜睜看著長槍刺來。
塔察兒見狀大驚,連忙下令撤退,可後麵的騎兵收勢不及,紛紛撞在一起,又有不少人馬墜入冰窟。宋軍趁機追殺,蒙古人大敗而歸,死傷逾千,這是蒙宋開戰以來,宋軍取得的第一場大勝。
捷報傳出,宋軍士氣大振。孟珙趁勢反擊,收複了京西數座縣城,塔察兒被迫收縮防線,再也不敢輕易進攻。
而這邊的襄陽城,城頭的箭樓早已被炮火熏得焦黑,斷裂的梁柱斜斜地支棱著,像一頭瀕死巨獸的肋骨。郭靖拄著鐵槍,站在垛口邊,望著城外黑壓壓的蒙古軍營,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甲胄上的裂痕裡還嵌著乾涸的血漬,那是昨夜又一場惡戰留下的印記。
“靖哥哥,歇會兒吧。”黃蓉遞過一塊乾硬的麥餅,聲音裡帶著掩不住的疲憊。她原本清亮的眼眸此刻布滿了血絲,鬢邊的發絲被汗水濡濕,黏在蒼白的臉頰上。這半年來,她幾乎沒合過囫圇覺,白日裡調度防務,夜裡還要琢磨守城的計策,那雙能算出天機的玲瓏心,此刻也沉甸甸的像墜了鉛。
郭靖接過麥餅,卻沒吃,隻是望著城下:“城裡還能湊出多少人手?”
黃蓉垂下眼簾,聲音低了幾分:“不足兩千了。能拿起刀的百姓都上了城樓,江湖來的弟兄……隻剩下百十來個。”她頓了頓,強打起精神,“好在蒙古人這幾日攻城的勢頭緩了些,許是在等後續糧草。”
話音未落,城外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號角聲。蒙古軍營裡塵土飛揚,無數騎兵列成陣勢,黑壓壓的攻城器械又被推了出來——雲梯、衝車、投石機,在初升的陽光下閃著冰冷的光。
“來了!”郭靖猛地握緊鐵槍,聲如洪鐘,“弟兄們,守住襄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