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異常的追逐與沉默的追隨者
凜冽的寒風刮過淩辰的臉頰，他在破碎的凍土和積雪上發足狂奔，速度之快，甚至在身後卷起了一道小小的雪塵氣浪。然而，無論他如何拚命壓榨體內那股新生的力量，身後那道白色的幽靈始終如影隨形，兩者間的距離沒有絲毫改變。
他並不知道，在他全力奔跑、新陳代謝飆升到極致時，他身體的本能反應也被徹底激活。皮膚上那些淡銀色的紋路微微發亮，周圍空氣中彌漫的、對常人致命的“戈爾貢”孢子，如同被黑洞吸引般，成幾何倍數地瘋狂湧入他的毛孔，被他無聲無息地吸收、轉化。他所過之處，空氣中的黴菌濃度竟驟然下降，出現了一條短暫的、相對“潔淨”的路徑。
而那隻腹犬，始終保持著固定的距離緊隨其後，它肩部的鰓狀器官高速開合，似乎在貪婪地呼吸著淩辰掠過後的、那絲異常“純淨”的空氣。它的追逐，更像是一種急切的跟隨，而非捕獵。
此時，冰原之上。
一輛裝備著履帶和重型脈衝槍的新型裝甲偵察車正在疾馳，車身上噴塗著“熔爐前哨”的標誌。他們剛剛接到了那六名驚魂未定的幸存者。
“一個隻穿短袖的小孩？引開了融合體和腹犬？”隊長聽著彙報，眉頭緊鎖，覺得難以置信，但幸存者一致的證詞和劫後餘生的恐懼做不了假。“立刻上報前哨指揮部，並請求前往信號最後消失的區域搜索！目標是一名約七歲亞裔男孩，黑發，極度危險環境生存能力不明！”
偵察車轟鳴著轉向，朝著生態區邊緣駛去。
到達邊界時，車上的環境監測員習慣性地拿起黴菌濃度測試器進行掃描。
“咦？”他發出一聲驚疑，反複看著讀數，“隊長，不對勁！這裡的黴菌濃度怎麼降到‘輕微’級彆了？昨天巡邏隊記錄的還是‘重度汙染’！”
隊長和其他隊員也湊了過來，看著那異常低的讀數，麵露驚容。那六名幸存者更是目瞪口呆，他們每次出來采集都如同在毒氣中穿行，這種變化聞所未聞。
“記錄數據，立刻傳回前哨站和分析中心！這可能是重要發現！”隊長下令，心中卻籠罩著更大的謎團。
就在這時，遠處揚起的雪塵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隻見一道小小的身影快得幾乎拉出殘影，正從生態區方向衝出，向著冰原狂奔而來！而在他身後不到十米處，那隻令人聞風喪膽的腹犬正緊追不舍！
“是他！”雀斑女孩嫣嫣一眼就認出了那個身影。
偵察車立刻擺出防禦姿態，隊員們手中的脈衝槍齊齊瞄準了那隻腹犬。
淩辰也看到了前方的車輛和人群，心裡一急：“他們怎麼又回來了？！”他本打算將腹狗引到冰原深處，利用低溫減緩它的速度再想辦法脫身，跑了這麼久，體內吸收了大量孢子帶來的強烈睡意再次湧上，他實在太累了。
現在計劃被打亂了。
就在隊員們準備扣動扳機，發射脈衝波乾擾腹犬生物立場為淩辰創造機會時，令人驚愕的一幕發生了。
那隻腹犬在衝過生態區與冰原交界線後，速度驟然減慢，最終在離人群幾十米外的地方焦躁地停了下來。它那沒有麵孔的頭部轉向淩辰的方向，細長的骨質尾巴不安地在地麵掃動，發出沙沙的聲響，似乎在冰原的低溫環境下感到了明顯的不適和猶豫，不再前衝。
淩辰也察覺到了身後的變化，他停下腳步，轉過身，喘著氣，疑惑地看著那隻不再進攻的怪物。
偵察隊員們警惕地圍了上來，槍口始終對準腹犬，並將淩辰護在身後。“小朋友，你沒事吧？它有沒有傷到你？”
淩辰搖搖頭，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那隻安靜的腹犬。他回想起整個追逐過程：以腹犬的速度，早就可以追上他，但它沒有；它沒有流露出任何攻擊的惡意；反而像是在……催促他離開那片區域？
一個大膽的念頭冒了出來。淩辰不確定地向前走了幾步，試探著開口問道：“你……能聽懂我說話嗎？”
腹犬沒有任何明顯的反應，隻是那條骨尾掃動的頻率似乎加快了一些。
淩辰想了想，又試著問：“你……想跟我走？”
這一次，腹犬依然沉默，但它那條細長的、尖端鋒利的骨尾，卻猛地、快速地、近乎歡快地左右搖擺起來！就像舊時代紀錄片裡，一隻被理解了意圖的小狗！
這一幕，讓所有在場的人都驚呆了，手中的脈衝槍差點掉在地上。與怪物溝通？這完全違背了他們所有的認知和常識！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不行！絕對不行！”偵察隊長首先反應過來，厲聲拒絕，“太危險了！誰知道這是不是生態的新型滲透陰謀！我們不能冒這個險！”
淩辰看著那隻依然在搖著尾巴的腹犬，又看了看堅決的隊長，知道現在無法說服他們。他想了想，對著腹犬的方向大聲說道：“那你在這裡等著！我回去問問家裡人！如果……如果他們同意，我再來找你！”
說完，他深深地看了那隻奇怪的腹犬一眼，轉身跟著偵察隊員上了車。車輛啟動，緩緩駛離。透過車窗，淩辰看到那隻腹犬真的就安靜地蹲坐在了冰原邊緣，麵朝著車輛離開的方向，仿佛真的在等待。
“普羅米修斯II”研究所。
當通訊頻道傳來淩辰已被找到、正在返回的消息時，克莉絲蒂娜喜極而泣，緊緊抱住了淩嶽。小淩玥也高興地跳了起來，終於露出了笑容。
但緊接著，關於那隻行為異常、似乎想跟隨淩辰的腹犬的報告傳來，讓研究所內的喜悅氣氛瞬間蒙上了一層疑慮和擔憂的陰影。
“這怎麼可能？怪物怎麼可能脫離生態網絡意識，產生獨立意向？”淩嶽眉頭緊鎖，感到難以置信。
“羲和，調取所有關於怪物序列098‘腹犬’的資料，分析這種可能性！”克莉絲蒂娜命令道，科學家的嚴謹壓過了母親的擔憂。
羲和的藍色光學鏡頭快速閃爍，平靜地給出答案：
【正在分析……根據現有數據庫：腹犬（CanisVentralis），怪物序列098，為群居性二代感染體。其基因模板確認來源於早期發現的怪物序列048‘育母’（形態為一座巨大的生物質肉山，功能為孕育低級感染體）及怪物序列050‘裂空座’（感染化巨型座狼，體型約等同於舊時代公共汽車，以速度和撕裂性立場聞名）。】
【結論：腹犬為生態網絡設計並量製的生物兵器，其行為模式應完全受生態意識支配。理論上，不存在脫離網絡控製、產生自主跟隨意願的可能。除非……】
【推論：除非目標‘淩辰’的存在，對該個體構成了無法用現有生物學解釋的、超越生態網絡控製的特殊吸引力或支配力。】
研究所內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焦到了那個正在返回的、身上充滿了未知謎團的小小身影上。
他，究竟是怎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