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腐巢與裂瞳
新利亞城中央廣場邊緣，那座被厚重褐色粘液完全包裹的建築，如同一個從大地深處嘔吐出的怪異器官，無聲地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敗氣息。
淩玥懸浮在離地半米的空中，嬌小的身軀與眼前這棟巨大、粘膩的恐怖造物形成了鮮明對比。她眉頭緊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源於一種生理性的強烈厭惡。
整棟建築像是被浸泡在粘液的海洋中再打撈出來，表麵覆蓋著厚厚的、半凝固的膠質層，甚至能看到一些未能完全消化的骨骼或甲殼碎片鑲嵌其中。
與城市裡其他被木葵纏繞的建築不同，這裡寸草不生，唯有粘液獨占，仿佛連植物序列都嫌棄此地的汙穢。建築內部黑洞洞的入口，如同巨獸的食道，不斷向外逸散著混合了腐爛有機物與強酸的刺鼻氣味。
饒是以淩玥如今的心誌和實力，麵對這種極致的肮臟，也感到一陣陣反胃。她終究還是個女孩子，對這種東西有著本能的抗拒。
“蜂後”已緊握在手，冰冷的刀柄傳來一絲鎮定心神的力量。而她身後，由24段告死天使尾骨製成的刀鞘已完全分解，化作24個小型、流線型的黑色浮遊軌道炮，如同忠誠的蜂群，無聲地懸浮在她身後，炮口閃爍著幽藍色的微光，隨時準備傾瀉毀滅性的立場能量。
若有旁人在此，必定會為這一幕驚歎——少女懸空而立，身後群蜂環伺，宛若掌控風暴的女武神。而她選擇浮空，理由很簡單：地麵太臟了。
通過終端簡短告知羲和情況後，淩玥不打算等待白牙。她心念一動，24枚浮遊炮立刻如同離巢的蜂群，發出細微的嗡鳴，率先射入那粘液建築漆黑的入口。
它們不僅承擔著偵察敵情的任務，內置的掃描儀更是在飛速構建建築內部的結構圖，並將數據實時傳回給羲和進行分析。
確認內部暫時沒有立即的生命威脅後，淩玥身形一晃，如同一道輕煙，也跟著飄了進去。至於哥哥淩辰的生態維生艙，已被她小心翼翼地安置在遠處一棟相對乾淨的高樓天台上，由一層薄而堅韌的生物立場保護著。
進入建築內部，景象更是觸目驚心。破敗的設施依稀能看出這裡曾是一個大型室內遊樂場，鏽蝕的旋轉木馬、斷裂的過山車軌道扭曲地散布著。
然而，這裡沒有歡聲笑語，隻有死亡和凝固的恐怖。牆壁上、天花板上，到處都懸掛著被透明或半透明粘液包裹、封印的各種感染生物的殘肢斷臂。它們像是被精心收藏的標本，又像是困在琥珀中的史前昆蟲，保持著臨死前掙紮的姿態，無聲地訴說著被捕獵、吞噬的絕望。
越往深處，這種“收藏品”越是密集。直到她飄入一個異常空曠的區域，似乎是原來的中心表演廳。眼前的景象讓淩玥的胃部一陣翻江倒海。
大廳中央，一個直徑超過五米的巨大肉球，被無數粗壯的粘液絲線懸吊在半空中。這肉球根本就是一個由無數感染體殘軀強行粘合、融合而成的怪物。那些被吞噬的生物——有腹犬的頭顱、潛行者的節肢、甚至還有一些形態不明的觸手和眼球——在肉球的表麵扭曲、蠕動，它們大部分顯然還殘留著生命跡象，有的嘴巴無聲開合，有的眼珠絕望轉動，試圖掙脫這永恒的酷刑，但它們的身軀早已腐爛、分解，正被肉球核心一股無形的力量一點點吞噬、吸收。
肉球的下方，堆積著如小山般的、已被榨乾能量和物質的徹底殘骸，散發出濃烈到極致的惡臭。
“嘔……”淩玥強壓下喉頭的酸水，臉色有些發白。這簡直是地獄般的景象。
終端適時傳來羲和冷靜的分析結果：“結構掃描完成。比對數據庫，確認目標為‘吞噬者’成熟體。其當前形態表明，它正處於能量積累與形態重構的關鍵進化節點。此地為其‘消化場’兼‘儲能巢’。”
餐廳？淩玥隻覺得一陣惡寒。她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待，更不想親手去觸碰那個惡心到極點的肉球。
“既然你在裡麵‘吃飯’，那就永遠留在這裡吧。”
她毫不猶豫地操控浮遊炮退出大廳，同時自身也急速後撤。退出建築後，她懸浮在半空，眼神一冷。
“蜂群，鎖定所有主要承重結構，毀滅性打擊！”
24枚浮遊炮瞬間分散，幽藍色的炮口光芒大盛！
“咻！咻！咻——！”
一道道凝練的立場能量束如同藍色的閃電，精準地轟擊在建築的支柱、承重牆等關鍵節點上！爆炸聲接連響起，碎石與凝固的粘液四處飛濺！高大的建築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開始劇烈搖晃，然後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的巨人，轟然向內坍塌！巨大的煙塵混合著粘液蒸騰的霧氣衝天而起，將那片區域徹底籠罩。
淩玥微微喘息，看著那片廢墟，心中稍定。如此塌方，就算那吞噬者生命力再強，也該被埋葬了吧？
然而，她還是低估了這種能夠在怪物序列中占據一席之地的存在的頑強。
“警告：檢測到高能生物立場反應急速攀升！強度等級：序列070至060區間！”羲和的聲音帶著一絲數據更新的急促。
淩玥瞳孔一縮，身形立刻向後暴退，同時所有浮遊炮召回，在她身前布下層層防禦。
“轟——！”
廢墟中央猛然炸開！一股強大的、帶著混亂與暴戾氣息的生物立場如同衝擊波般擴散開來，將周圍的塵埃與碎塊儘數掀飛！幾塊被立場裹挾的、燃燒著幽暗能量的巨大混凝土塊，如同隕石般朝著淩玥狠狠砸來！
淩玥身形靈動地在空中輾轉騰挪，浮遊炮精準點射，將飛來的巨石一一淩空打爆！她的目光死死鎖定在爆炸中心。
塵埃稍散，一個約三米高的人形生物踏著粘液與廢墟，顯出身形。它的形態極其怪異，仿佛是用無數種不同感染體的部位強行拚湊而成——一條手臂覆蓋著潛行者般的甲殼，另一條卻像是腐爛的筋肉觸手；軀乾上鑲嵌著各種顏色的角質板，縫隙間還滴落著粘液；而它的“頭部”，更是恐怖，沒有明確的五官，隻有六隻大小不一、顏色各異、毫無規律排列的眼球，鑲嵌在蠕動的肉塊上，此刻正同時燃燒著滔天的怒火，死死鎖定空中的淩玥，發出一聲混合了多種生物嘶鳴的、震耳欲聾的咆哮！
“數據記錄中：目標‘吞噬者’進化進程中斷，形態不穩定，實力預估低於完全體。此為人類首次與成熟體吞噬者實戰，請謹慎應對。”羲和的聲音恢複了平靜，像是在進行一場冷靜的學術觀察。
淩玥看著那醜陋、混亂、散發著惡臭的怪物，剛剛壓下去的惡心感再次湧上。近身戰？她打死也不願意！
“遠程解決它！”
心念電轉間，24枚浮遊炮再次爆發出璀璨的藍光！
“蜂群陣列，飽和轟炸！”
“嗤嗤嗤嗤——！”
這一次，不再是試探性的攻擊。24道立場能量束編織成一張死亡之網，從不同角度、以不同頻率，向著吞噬者劈頭蓋臉地轟擊而去！能量束擊中目標，瞬間炸開一團團藍色的電火花和腐蝕性能量，吞噬者體表那拚湊起來的防禦層立刻被撕裂，粘液蒸發，甲殼破碎，腐爛的筋肉被炸得四處飛濺！
“吼——！！”
吞噬者發出痛苦而憤怒的咆哮，它揮舞著怪異的手臂，試圖凝聚粘液或發射骨刺反擊，但它進化被打斷，能量運轉不暢，身體協調性極差，發出的攻擊綿軟無力，輕易就被浮遊炮攔截或淩玥靈巧地避開。它身上的眼球因為痛苦而瘋狂轉動，死死盯著淩玥，充滿了刻骨的怨恨。
它智慧不低，立刻明白，在目前這種狀態下，它絕不是這個能遠程操控如此多浮遊炮的人類的對手。
留得青山在！
硬扛著又一輪浮遊炮的轟炸，它身上再添幾處焦黑的傷口後，吞噬者猛地調轉方向，六隻眼睛同時閃過一絲狡詐的光芒，不再試圖攻擊，而是將剩餘的能量全部灌注到雙腿，爆發出驚人的速度，撞破側麵殘存的牆壁，向著城市深處亡命逃竄！
“想跑？”淩玥眼神一冷，操控浮遊炮的同時，身形如電，立刻追了上去。她絕不能讓這個惡心的東西逃脫，否則後患無窮。
一追一逃，兩道身影迅速消失在坍塌的遊樂場廢墟之外，隻留下滿地狼藉和仍在彌漫的硝煙與惡臭。
然而，就在他們離開後不久，那片廢墟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堆粘液覆蓋的瓦礫突然鬆動了一下。緊接著，一個體型要小得多、僅有半米左右、形態與逃跑的吞噬者極為相似，但更加凝實、眼眸中閃爍著與其同源卻更顯陰冷光芒的小型個體，悄無聲息地鑽了出來。
它警惕地四下張望，確認那個恐怖的人類和它的主身都已經遠離，立刻邁動短小的肢體，沒有絲毫猶豫，朝著與主身逃跑方向截然相反的歐亞大陸腹地，疾馳而去，轉眼便消失在斷壁殘垣的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