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
王猛激動得差點跳起來,連連點頭,眼眶都紅了:
“夠了夠了!凡子,你對我太好了!
我以前在工地,一個月最多四百塊,還不穩定,有時候乾半個月就沒活了,現在一百八加提成,比工地強多了!我肯定好好乾,絕不讓你失望——
以後店裡的重活累活都我來,你放心!”
他說著,還擦了擦眼角——母親上次打電話說“藥快沒了,要是沒錢就先停幾天”,他聽了心裡疼,現在終於不用愁了,甚至還能給母親買點營養品。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像上了弦的鐘,連軸轉。白天王猛守著棚子,慢慢處理剩下的貨——
以前的便宜橡皮、積木,都按進價甩賣(橡皮三毛一塊,積木兩塊一套),有的家長圖便宜,一下買了好幾塊,沒幾天就處理得差不多了,隻留下幾盒沒賣完的水彩筆,打算帶到新店當“贈品”。
林凡則帶著笑笑跑舊貨市場,早上七點就出門,下午五點才回來,肩上總扛著沉甸甸的東西;
有時候是舊櫃台,有時候是地板革,笑笑就跟在他身邊,幫他拿小工具(砂紙、鉛筆),累了就坐在舊貨市場的台階上,林凡給她買個五毛錢的烤紅薯,她就能樂半天。
舊貨市場裡飄著鐵鏽、木料和舊油漆混在一起的味道,牆角堆著蒙塵的舊家具,陽光透過棚頂的破洞灑下來,在地上織出斑駁的亮斑。
林凡蹲在一堆舊櫃台前,敲敲玻璃(聽有沒有裂的聲音),摸摸木質框架(看有沒有蟲蛀的洞),挑了三個沒破的櫃台,跟老板磨了半個鐘頭,從六十砍到五十,才扛著走。
櫃台重,他扛在肩上,走幾步就歇一下,汗把襯衫都濕透了,笑笑就用小手幫他擦汗,說
“爸爸加油”。
晚上棚子關了門,兩人就去新店乾活。
王猛力氣大,扛著梯子刷牆,石灰水濺到他的工裝上,白一塊灰一塊,像沾了雪,他也不在意,還哼著工地裡學的老歌;
以前在工地,刷牆是苦活,現在刷自己的店,越刷越有勁,嘴角都掛著笑。
林凡心細,負責刷邊角,怕石灰水蹭到地上,還找了塊舊布鋪在牆邊。
舊布是笑笑的舊衣服改的,上麵還有小熊圖案,他小心翼翼的,怕蹭壞布上的圖案。刷到一半,他想起笑笑喜歡太陽,就在牆麵角落畫了個圓乎乎的太陽,用米黃色塗料塗了顏色,太陽的光芒畫得歪歪扭扭,卻很可愛。
笑笑蹲在旁邊,用小刷子蘸著剩下的塗料,在太陽旁邊畫了個小娃娃——娃娃的臉是圓的,眼睛是黑點,嘴巴是彎的,還畫了兩條小辮子。
她畫完後,拉著林凡的手說:
“爸爸,娃娃在看太陽呢,她也喜歡咱們的新店!”
林凡蹲下來,摸了摸她的頭,手心能感受到女兒的體溫,心裡暖暖的——這就是他想要的“家”,有笑笑,有兄弟,有亮堂堂的店。
王猛在旁邊看著,也跟著笑,三個影子在牆上晃來晃去,像幅熱熱鬨鬨的畫,連空氣裡的石灰味都甜了點。
店裡沒燈,他們就從隔壁五金店借了根臨時電線,掛個100瓦的燈泡。
燈泡亮起來時,整個店都亮堂堂的,王猛摸了摸刷好的牆麵,又摸了摸剛擺好的貨架,笑著說:
“凡子,你看這牆,比我家的還白;這燈,比工地的探照燈還亮!以後孩子來這,肯定高興!”
林凡也笑,手裡還攥著砂紙,指腹磨得發疼,卻沒鬆勁——還有最後一步,去工商所辦地址變更,辦完了,這店才算真正“落地”。
周圍的鄰居偶爾會扒著門看,有的問“這是要開啥店啊”,有的探頭往裡瞅,眼裡滿是好奇。
林凡就笑著答:“開個兒童用品店,給孩子賣點文具、衣服,以後大家帶孩子來玩啊,開業時請大家吃喜糖!”
他不多說,怕太早聲張,又引來麻煩——黑皮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又來鬨,他想等手續辦完、店開起來,再安安穩穩地“打招呼”。
隔壁小吃店的張嬸(不是筒子樓的張嬸,是新店隔壁的),五十多歲,總是笑眯眯的,看見他們刷牆到半夜,還送了碗熱湯。
是雞蛋西紅柿湯,裡麵臥了兩個荷包蛋,還放了點香油,飄著淡淡的香味。林凡接過湯,說了好幾聲“謝謝”,喝的時候,眼淚差點掉下來;
這湯比家裡的湯還暖,讓他覺得在陌生的片區,也有了“熟人”的照應。
一周後,新店漸漸有了模樣。
雪白的牆裹著淺黃的邊,日光管亮得晃眼,深褐色的貨架擺得整整齊齊(櫃台刷了油漆,像新的一樣),門頭的招牌也做好了,用紅布蓋著,隻露著點白邊,像藏著個驚喜。
王猛站在店裡,摸了摸貨架,又摸了摸牆上的小太陽,眼眶都紅了:
“凡子,這真是咱們的店了……我以前想都不敢想,咱們也能有這麼亮的店。以後我媽來城裡,也能看看我的店了,她肯定高興。”
他說著,還掏出手機(是個舊手機,二手的,三百塊買的),想給母親打電話,又怕母親擔心“還沒開業就花錢”,最後隻是把手機揣回兜裡,暗暗發誓:一定要把店做好,讓母親放心。
林凡也笑著點頭,手裡還攥著剛擦完玻璃的抹布——玻璃擦得能照見人影,他看著裡麵自己的倒影,突然覺得這半年的辛苦都值了:
省吃儉用攢錢,跑舊貨市場淘貨,跟老板磨價,刷牆刷到半夜……所有的累,在看到這亮堂堂的店時,都變成了“值得”。
他心裡盤算著開業的日子,想在周末(周六),因為家長帶孩子出來玩的多;
還準備印點小傳單,上麵畫個小笑臉(像笑笑畫的那樣),寫“開業當天買滿二十送橡皮一塊,買滿五十送AD鈣奶一瓶”,吸引顧客;
傳單就請巷口的打字店印,五十張,五塊錢,不貴。
可就在他準備第二天一早去工商所辦手續時,麻煩找上門了。
傍晚,他和王猛正在店裡擦玻璃,剛把最後一塊玻璃擦得能照見人影——連橡皮上的小熊圖案都能映在玻璃上,
王猛還笑著說“以後孩子能在玻璃上看自己了”——就看見李乾事陪著個穿工商製服的男人走進來。
那男人四十多歲,個子一米八左右,肩很寬,製服穿得筆挺,領口的扣子扣得緊緊的,沒有一絲褶皺;
他臉板得比青磚還硬,兩道眉毛擰成個“川”字,像隨時會發脾氣;手裡拿著個黑色的筆記本,翻頁的時候聲音很大,“嘩啦”一聲,像在故意施壓;
背著手走過來時,鞋底敲在水泥地上“咚咚”響,震得人心裡發慌,連空氣都好像凝固了。
“林凡,這位是工商所的劉科長。”
李乾事的語氣有點複雜,眼神往林凡身上飄了飄,像是有話要說,卻又沒說出口——他怕說多了,反而讓劉科長不高興。
“劉科長過來了解下你這新店的情況,你好好配合。”
林凡心裡“咯噔”一下,手裡的抹布“啪”地掉在地上,水漬濺到了鞋上,涼絲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