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有!”
趙仁理猛地回過神,聲音因緊張而有些變調發顫。
他慌亂地低下頭,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他用力咽了口唾沫,鼓起全身的勇氣,結結巴巴地問:
“蘇…蘇教授…您…您剛才煎藥的時候…手…手指上…是不是…是不是有…有月光?”
話音落下,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絕倫。
藥廬裡瞬間安靜了一瞬。
旁邊的同學不明所以地看了趙仁理一眼,又看看蘇教授,顯然沒聽懂他在說什麼。
王浩更是毫不客氣地嗤笑出聲:
“喲,趙仁理,你這‘心氣內洞’還沒好呢?又開始白日做夢看月亮了?這太陽剛落山呢!”
蘇子言的反應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她隻是靜靜地看著趙仁理,淡淡地開口:
“你看錯了。”
“是…是嗎?可能…可能是我眼花了…”
趙仁理的臉瞬間漲得通紅,羞恥感和自我懷疑再次將他淹沒。
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果然是自己看錯了!
一定是燈光或者蒸汽造成的錯覺!
我怎麼會問出這麼愚蠢的問題?
“藥好了。”
蘇子言不再看他,仿佛剛才那荒謬的插曲從未發生。
她拿起一方厚厚的濕布,墊著手,穩穩地端起藥壺,將裡麵棕黃透亮、散發著濃鬱辛香甘甜氣息的藥液,緩緩傾倒入旁邊準備好的幾個白瓷碗中。
“每人取一碗,感受藥氣、藥味。”
她將藥碗分發給各組同學。
趙仁理機械地接過遞來的白瓷碗。
碗裡棕褐色的藥液微微蕩漾,小口抿了一下。
熟悉的桂枝、生薑、大棗的甜辛味道在舌尖彌漫開,溫熱的感覺順著喉嚨滑下。
帶著些許安撫的力量,卻無法驅散他腦海中那揮之不去的、纏繞在指尖的虛幻月光。
那個連帽衫男生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角落,身影消失在藥廬門口。
......
傍晚的藥香和那驚鴻一瞥的“月光”帶來的震撼還未完全平複,
趙仁理已經騎著他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裡都響的二手自行車,衝進了城市華燈初上的夜幕裡。
馬上打工要遲到了。
他需要儘快趕到“本草堂”大藥房。
遲到一次,就意味著要少掉一天的飯錢,這是他無法承受的損失。
夜色中的申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囂,霓虹閃爍,車流如織。
他用力蹬著車,試圖將今天一切不好的記憶壓回深處。
雨,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
僅僅過了不到兩分鐘,雨勢驟然狂暴起來!
視線瞬間模糊。
趙仁理猝不及防,冰冷的雨水瞬間將他澆了個透心涼,單薄的t恤緊緊貼在身上。
自行車在濕滑的路麵上劇烈地打滑,他慌忙跳下車,狼狽地推著車,試圖尋找一個可以避雨的地方。
雨水模糊了眼鏡片,他隻能眯著眼,艱難地辨認著方向。
前麵不遠處,是通往地鐵站的地下通道入口。
就在他離通道口還有十幾米遠的時候。
一聲尖銳刺耳的巨大刹車聲,伴隨著沉悶可怕的撞擊聲,在他前方炸響!
“砰——嘎吱——!!!”
趙仁理渾身一激靈,猛地抬頭望去。
隻見一輛失控打滑的黑色小轎車,如同一頭瘋狂的鋼鐵野獸,斜刺裡狠狠撞上了人行道邊緣!
巨大的衝擊力將路邊一個巨大的鋁合金廣告燈箱撞得扭曲變形。
燈箱碎片和裡麵的燈管玻璃四散飛濺!
一個模糊的人影,如斷線木偶,被巨大的力量狠狠拋飛出去。
重重地摔在幾米開外濕漉漉的人行道上!
滾了幾滾,最後一動不動地趴在了渾濁的雨水積窪裡。
肇事車輛歪斜地停在路中間,車頭嚴重變形,冒著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