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說出來了。
他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莫逢春引導著他做出來了,陸望澤心跳如鼓,興奮之餘,又隱約覺得哪裡不太對。
被莫逢春觸碰的腦袋和手臂微微發麻,陸望澤摸了摸自己的頭,又捏了捏自己的手臂,隻覺得大腦成了亂糟糟的毛線團。
臉上的溫度並沒有散去,他飛快地看了眼莫逢春,卻見她垂著眼睫,手指很是靈巧地將那香囊解開,從香料裡捏出一張卷起來的小紙條。
窄長紙條並非是空白的,而是印著粉粉嫩嫩的愛心花紋,樣式幼稚又俗氣,不知是對方精心挑選的,還是故意惡整的。
莫逢春慢慢舒展紙條,上麵的黑色字跡歪歪扭扭,豎著排列的‘對不起’三個字寫得極大,近乎占據整張紙。
怕遺漏什麼,莫逢春正反兩麵都看了,確信陸望澤沒有騙自己,這才重新把紙條卷好,將這無用的小東西還給陸望澤。
本就容量小的大腦還沒有完全運轉起來,陸望澤看了眼被莫逢春送回來的紙條,又看著莫逢春重新把香囊係好,乾巴巴道。
“為什麼還給我?”
係香囊的動作微頓,莫逢春抬睫看他,黑眸閃過一絲不解。
人怎麼能蠢笨到這種地步?
每一個動作都需要她解釋,像是他自己的大腦就是擺設。
但一想到這樣的人更好操縱把控,莫逢春心頭升起的那股淡淡的厭蠢感,便就此消逝了。
“你剛剛道過歉,紙條內容我也看過,這東西自然也就沒用了。”
“哦。”
陸望澤應了一句,把紙條塞進了口袋,傻傻地盯著她詢問。
“那你原諒我了嗎?”
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莫逢春隻是平淡地反問他。
“在這之前,你先告訴我,你是要為哪件事向我道歉?”
凜冽的冰棱狠狠刺進胸口,凍得陸望澤霎那間驚醒,他半晌說不出話,臉色蒼白,卻聽莫逢春又道。
“你對不起我的事情,不是有很多嗎?”
為什麼會覺得隻要輕微地做出改變,就一定會迎來想要的回報?
莫逢春戳破了陸望澤那如同紅蘋果般的美好設想,難堪猙獰的過去成了臭水,從腐爛的果肉裡淌出。
曾經的莽撞被陸望澤忽略,他單純地以為今日的任務就隻是為了飯局的那次冒犯,向莫逢春道歉。
他以為被莫逢春引導著,艱澀地說出低到聽不見的“對不起”,就已經算是天大的進步了,就應當得到表彰。
可莫逢春撕開了他的愚笨,讓他清醒地意識到,這一次的改變微不足道,僅有一次的道歉並不能抵消他曾經做過的莽撞錯事。
陸望澤想說些什麼,可他的腦袋一片空白,他以為邁出第一步就是順利的開始,可看到的卻是崎嶇與無法改變的曾經。
他開始害怕改變後的未知進展。
茫然的,瑟縮的,弱小的,如同被暴雨打濕的小雀。
“陸望澤,你想有所改變,有所成長,對不對?”
莫逢春的聲音像是黏附在小雀身上的沉沉雨珠,打濕了羽毛,冷濕感傳來。
“你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所以覺得害怕又無措。”
小雀停下用鳥喙梳理羽毛的動作,他聽著雨珠的聲音,抬起腦袋看她。
“沒關係的,我可以幫你。”
從空中降落的無數雨珠緩緩落下,像是無數隻眼睛在盯著小雀,他想要飛回巢穴,可翅膀早已被打濕。
“陸阿姨幫不了你,李老師也幫不了你,你這樣的性格,靠自己永遠都沒辦法改變,但是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