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間內,莫逢春清洗著雙手,陸望澤站在一旁看她,思緒複雜。
上一次莫逢春對林景堯過敏的情形,他並沒有親眼看到,隻是聽陸婉和李靜雅提過幾次。
她們說,莫逢春一碰到林景堯的手,就出了全身的紅疹,還冷聲讓林景堯離她遠點。
當時那場景把她們嚇壞了。
然而即便如此,陸望澤貧瘠的想象力,也無法從這些粗略的言語中,構思出當時莫逢春的反應,以及共感她的情緒和痛苦。
可現在,他看到了。
甚至沒有直接觸碰到林景堯,隻是在幾分鐘前摸了林景堯碰過的掛件,莫逢春的過敏反應就如此劇烈。
如果不是李浩醫生在場,及時給她喂了藥,那紅疹蔓延的速度,很快就會將莫逢春吞噬。
那麼,當初直接接觸到了林景堯肌膚的莫逢春,會有多難受和崩潰?
一想到那樣的畫麵,陸望澤就覺得心臟被人狠狠攥住,緊繃而刺痛。
莫逢春脊背微彎,手上已經染了泡沫。
她正不斷揉搓著雙手,似乎每個角落都不願意放過,幾縷黑發垂在臉側,遮住了她的表情。
垂在身側的雙手無意識攥緊,陸望澤想起自己在寺廟裡胡亂許的願望。
【希望莫逢春原諒我,如果她原諒我的話,我就勉強幫她祈願一生順遂,如果她不原諒,我就詛咒她突然很討厭林景堯,最好連看都不想看他!】
【莫逢春總不能隻討厭他。】
此時此刻,陸望澤生出幾分悔意。
他覺得,自己不該聽從那小和尚的建議折返許願,如果他拒絕了,就不會發生在佛祖麵前胡言亂語的事情了。
可他一想到,若是自己沒有許願,莫逢春與林景堯依舊如曾經那般和諧相處,隻有他不被莫逢春關注,脊柱便爬上一股寒意。
因為莫逢春的過敏症狀,她才會被迫斷開與林景堯的交集,才會看到總是站在一旁的陸望澤。
如果沒有過敏症狀,如果陸望澤不是她唯一的選擇,那麼,莫逢春永遠不會與他如此靠近。
陸望澤的心跳加快,那股悔意已經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陰暗的後怕與隱蔽的慶幸。
因為是唯一,因為是唯一的朋友,所以莫逢春才會注視他,才會想要挽留他。
如果不是唯一的話,他就又會被莫逢春丟下,所以他必須要維持自己在莫逢春心中的“唯一”位置。
陸望澤開始覺得自己聽從小和尚的建議是完全正確的,那是佛祖的旨意,唯一錯誤的就是,他應該再把自己的想法說清楚一些。
比如,莫逢春會莫名其妙討厭林景堯,不願意再跟他來往,但她並不會出現什麼亂七八糟的症狀。
過敏什麼的,太嚴重了。
莫逢春明明很不舒服。
想到這裡,陸望澤有些心虛。
要是被莫逢春知道了,她如今的過敏症狀,可能是因為他在佛祖麵前的詛咒,恐怕她要恨死他了。
【…我要你好好回想當初做過的,所有對不起我的事,無論是發言惡意,還是行為粗魯,全部一件件地寫在上麵,不能低於30條。】
有毒蟲不斷啃食著內臟,陸望澤眼皮猛跳,喉嚨發緊。
這也是一件對不起莫逢春的事情,可是他絕對不能寫出來,絕對不能被莫逢春知道,萬一她不原諒自己怎麼辦?
【…如果她不原諒,我就詛咒她突然很討厭林景堯,最好連看都不想看他!】
被忽略的部分突然顯露,陸望澤的眸底劃過一絲愕然,唇色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