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堯邁開步子往洗手間走,莫逢春舉著快要沒電的手電筒,跟在他身後。
這手電筒是她故意沒有充電,留在今晚用的,畢竟太亮了容易被人抓到。
水流湧出,林景堯用牙膏和洗衣粉清洗著手套上的機油,莫逢春就將奄奄一息的手電筒放在洗手池邊,看著他沉默地銷毀證據和嫌疑。
這激湧的流水聲,莫名令莫逢春想起前幾日的暴雨,她望著林景堯的背影,忽然上前,伸出手臂,摟住他的腰。
林景堯清洗的動作頓住,他的身體似乎都僵硬了,莫逢春假裝沒注意到他的不自在,隻是輕聲問道。
“林景堯,你後悔嗎?”
對麵的鏡子裡,隻有兩人模糊糾纏的輪廓,看起來異樣的詭譎,林景堯的雙手被流水衝刷,潮濕伴隨著細微的冷意。
“你呢?”
他盯著鏡子,反問她。
莫逢春的手攀上他的手腕,沾染了他手上的泡沫,薄荷混雜著薰衣草的清香,嗅起來有些混沌。
“不後悔。”
她這麼說,歪著腦袋看著那被清洗得差不多的,水淋淋的乾淨手套,語氣平淡。
林景堯把視線從鏡子裡移開,他側身往後看,卻隻能勉強看到莫逢春的半張臉。
“那我也不後悔。”
夢境在這一刻定格,又驟然崩塌碎開。
林景堯站在漆黑而潮濕的空間裡,隻有不遠處傳來微亮的光芒。
他知道,他沒有清醒,他依舊在做夢。
一步步走近光芒,他看到了穿著病號服的莫逢春背影,這是他所熟悉的那個,現實世界對他過敏的莫逢春。
“逢春。”
林景堯跑上前,卻無論如何都無法繼續靠近她,他一聲又一聲地喊她,可莫逢春仿佛什麼都聽不到,她隻是繼續慢慢地往前走,一次都沒有回頭。
漆黑的空間裡,開始下起暴雨,林景堯倒在積水裡,渾身濕透,呼吸微薄,看著背影越來越模糊的莫逢春,他莫名恐懼到流淚崩潰。
“莫逢春!”
他用儘了全部力氣喊她的名字。
麵前的人似乎終於聽到了他的呼喊,腳步突然停住,轉過身子看他,因為她背著光,林景堯無法識彆她此時的表情,可他依舊很開心。
“逢春,你等等我。”
林景堯這麼說,努力從淹沒到小腿的水中起身,他的眼前一片模糊,眸中隻有莫逢春的倒影。
“我馬上就能趕過去。”
害怕莫逢春不等他,林景堯一邊抵抗著阻力,一邊往前走。
他覺得水聲好吵,身體好重,眼睛越來越澀,莫逢春的身體也越來越虛幻。
距離她還有一米時,林景堯再次重重摔在地上,口鼻都嗆了水,肺部的空氣被擠壓。
等他掙紮著好不容易重新站起來時,卻見莫逢春的身邊,已然多了另一道身影。
那是陸望澤。
林景堯僵在原地,雨水已經漫到了他的腰部,他想要說些什麼,可喉嚨仿佛被硫酸腐蝕,隻嘗到反胃作嘔的血腥。
他眼睜睜看著陸望澤牽起了莫逢春的手,兩個人看都沒有看他,一起往那光亮處去。
不要。
不是這樣的!
林景堯聽見自己歇斯底裡地呐喊,淚水仿佛比雨水還要激烈洶湧。
可無論他再怎麼努力出聲,甚至把脖子都撓得血肉模糊,卻依舊阻攔不了陸望澤和莫逢春的離開。
這不是真的。
不論是夢境還是現實,莫逢春的身邊都該是他才對。
林景堯眼睛猩紅,淚水腐蝕眼眶。
這是噩夢!
快點醒來!
他捶打著自己的腦袋,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瘋狂逼迫自己快些清醒。
“景堯!”
“景堯!”
雨水淹沒頭頂,模糊間,林景堯聽到有人在喊他,焦急而擔憂,一聲比一聲強烈。
黑暗中洶湧的雨水戛然而止,他躺在地上,洪水已然褪去,他如同被海浪卷上岸,擱淺又奄奄一息的魚,腮部一張一合。
再睜眼時,無邊的黑暗,成了綿延的慘白,卻依舊蒙著潮濕的水汽。
呼喊他的人是身側的父母。
林景堯知道自己醒來了。
他眨了眨乾澀的眼睛,說不準此刻的心情,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顆又一顆從眼角滑落。
“景堯,你嚇死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