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書宴讚歎人類情感的複雜與精密。
他表現出共情與溫和,聆聽病患的創傷,記錄他們漂亮到近乎扭曲的情感,用專業知識分析緣由,製定治療方案。
然後,一步步地幫他們恢複平靜,看著他們成為隨處可見的沙礫,飄散到四處。
【裴醫生,治療結束後,你是不是不會再來看我了?】
莫逢春還真是問了個蠢問題。
治療流程結束後,莫逢春便會成為那些無聊的正常人,他怎麼可能繼續跟她接觸?
很明顯,莫逢春的這個問題,透露出她對他似乎產生了某種依賴,和不該存在的期待。
這一點,不光是裴書宴意識到了,陸婉和程以嘉也看得明明白白。
陸婉一臉錯愕。
莫逢春一開始還很討厭裴書宴,怎麼兩人剛剛就在病房裡單獨交談了一會兒,她就變得這麼依賴裴書宴了?
縱然裴書宴專業能力強,她是認可的,但莫逢春如此巨大的轉變,明顯不太正常。
陸婉越想越覺得心驚。
“裴醫生,你剛剛在病房裡跟逢春說了什麼?她…”
裴書宴猜測陸婉可能會腦補他精神操縱莫逢春,畢竟陸婉不怎麼會掩蓋警惕和抵抗。
想到在病房裡,自己為了擔任莫逢春的治療醫生,回答了一堆性取向和戀愛經曆問題,全程被莫逢春牽著走的情形,裴書宴很是心梗。
“陸夫人,我不知道你對我有什麼誤會,但我治療過許多病人,也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這點你可以放心。”
他好脾氣地解釋,瞧見陸婉麵色緩和了些,他又道。
“我隻是回答了莫同學幾個問題。”
這下,陸婉也不好再說什麼。
程以嘉看著莫逢春,喉嚨發緊。
他很熟悉莫逢春詢問裴書宴的這句話,因為莫逢春也曾經在他任務結束,準備離開時詢問他。
【你是不是不會來看我了?】
或許莫逢春之前是很在意他的,可是他這段時間工作忙,再加上有意躲開莫逢春,想必她是想明白了什麼。
可莫逢春經曆過嚴重創傷,似乎很缺乏關注與陪伴,這樣的需求無法輕易掩蓋,所以當裴書宴這位治療醫生出現後,她便將原本對他的期待移情了。
程以嘉覺得自己像是被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耳邊都傳來嗡鳴聲。
他之前是因為沒把握好社交距離,所以讓莫逢春有了多餘的期待,那麼裴書宴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嗎?
這樣下去的話,莫逢春豈不是會遭遇二次傷害,她的心理障礙會不會更嚴重?
尤其是,這第二層傷害,還是裴書宴這個治療醫生給予的。
他是因為有人際關係把控方麵的缺陷,所以才犯了錯,為什麼裴書宴本該作為一名專業醫生疏導莫逢春,卻還是如此不謹慎?
越想心情越糟糕,越想越擔心莫逢春,程以嘉甚至對今天隻見了一麵的裴書宴,產生了強烈的埋怨和責備。
他緊緊攥著拳頭,裝著飲料的塑料袋發出細微的聲響,說話的語氣帶著冷,比起提醒,更像是警告。
“裴醫生,你是精神科醫生,應該很清楚,在治療過程中,你不光需要共情對方,更需要規則的製約,以避免患者過於依賴你,導致的特殊情況吧?”
裴書宴本來就因為被陸婉質疑精神操縱莫逢春而心煩,這會兒沒什麼立場的程以嘉,竟也打著為莫逢春好的旗號警告他,更是讓他覺得暗火灼心。
但他越是生氣,此時就越是笑的溫和,看起來就像是誰都能捏一捏的,沒脾氣的軟包子。
“是的,我當然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