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眸子裡是對莫逢春的擔憂,歸緣麵色認真。
“我知你可能恰逢打擊,此時心緒正動蕩,最容易做出衝動的事情,但簽文顯示,你應該忍耐,以不動應萬變,等時來運轉,便可度過此劫。”
“忍耐?”
分明是微冷的語調,卻讓人品出幾分諷意,歸緣抿了抿唇,意識到莫逢春的狀態可能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於是繼續勸說。
“一切法得成於忍,眼前忍耐是一時之痛,眼前放縱則後患無窮。”
“忍,忍,忍。”
莫逢春麵無表情地重複這三個字,視線從江麵移到歸緣的臉上。
“你又知道什麼?”
“我忍了十幾年,忍得還不夠嗎?”
無意再跟著小僧浪費時間,莫逢春隻覺得心頭的暗火再次灼燒,燒得她臟器焦渴,血肉剝落。
“我雖無法得知你經曆過的詳細事件,但從簽文裡便能窺得你此時的處境和狀態,我是真的想幫你。”
生怕莫逢春直接離開,歸緣主動拉住她的衣袖,緩緩收緊了指尖。
“你什麼都不要做,維持現狀,被逼迫著去哪裡就順從地飄在哪,這都是暫時的,最多一年,一年後,死局便可解。”
這樣詳細的時間段,是他背著師傅偷偷幫莫逢春算出來的,具體消耗多少福報,又擔負了多少因果,歸緣暫時不想考慮太多。
維持現狀,被逼迫著去哪裡就順從地飄在哪。
也就是說,她要接受莫宇業的控製,留在安橋上學,繼續逆來順受地受折磨?
一年。
最多一年。
莫逢春越想越覺得好笑,可她甚至連唇瓣都無法牽動,像是被壓進了密不透風的模具裡。
“若我選擇聽從你這縹緲的建議,重新忍耐了一年之後,卻什麼都沒有改變,我的處境甚至變得更糟糕…”
“到時候,誰來為我的人生負責?”
歸緣的唇色有些淡,眼裡的光芒卻更為璀璨,他說。
“我來負責。”
“如果你什麼都不做,一年之後處境更差勁,我來負責,我來負責你接下來的人生。”
長發被風吹亂,莫逢春說不清心中的感受。
為什麼她總是遇見這種人呢?
自顧自地說些容易讓人誤會的話。
林景堯是,這小僧是。
“我知道了。”
莫逢春模糊的態度,令小僧有了些期待,他的眼睛很亮,唇邊漾著笑。
“若你有不開心的事情,可以來之前講經的地方找我。”
太單純了。
她甚至都沒有明確答應,這小僧便覺得穩妥了,甚至沒有再多追問幾句。
感覺是那種被賣了,還不自知幫人數錢的小傻子。
“你不是說調心隻能靠自己嗎?向彆人抱怨苦難,隻是無用功。”
小僧似乎有些啞口無言。
完美的理論是一方麵,真正實踐在複雜現實的情況下,又是另一方麵。
他摸了摸腦袋,頰邊浮現緋色。
“是要靠你自己,我隻起到幫你引導調節的作用,現在是非常時刻,也該用非常手段。”
跟小僧道彆後,莫逢春慢慢在江畔走。
她不會把一切賭在縹緲而玄幻的預測中,也不會把自己的人生交給彆人負責。
樹葉堆積在小路旁,是色調豐富的綠,莫逢春踩著葉子往前。
她的選擇不會變。
等了這麼久,終於有了機會,莫宇業必須死,她會去燕北上學,自此切割林景堯這個本不該存在的痼疾。
莫逢春本來是這麼想的。
故意在那個雨夜激怒莫宇業,找到機會瘋狂刺傷他,是為了讓他在之後一段時間乖乖住院,一方麵她可以自己決定誌願,另一方麵,她也有機會在車上動手。
一切都計劃得好好的。
林景堯的出現是個意外。
她被林景堯拉著跑了許久,雨水砸在身上有些疼,攥著的匕首溫熱,血液的腥氣似乎都被他身上的味道遮蓋了。
莫逢春有些眼熱。
為什麼總是林景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