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陽光熾烈,海麵碎金萬點。
大堂的穹頂高得令人必須仰望,那並非傳統的水晶吊燈,而是一片緩緩流轉的、用無數細如塵埃的光導纖維與液態金屬模擬出的星雲。它靜謐地旋轉變幻,時而是幽深的蔚藍,時而又泛起紫金色的霞光,光線並非照射下來,而是如同柔和的流水,無聲地“傾瀉”在整個空間,落在身上仿佛沒有重量,卻將一切都籠罩在一種未來主義的神聖氛圍裡。
腳下所踩的,也並非冰冷的大理石,而是一種溫潤的、介於玉石與特殊複合材料之間的材質。它隱隱透著光,並非來自下方,而是與整個空間的光源共鳴,腳步落下,會有一圈極淡的光紋漾開,旋即消失,仿佛行走在沉睡的光之湖麵上。空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純淨狀態存在,帶著一絲雨後森林深處的清冽,又混合了某種難以名狀的、類似古老檀木與稀有白麝香交融的底蘊,這氣息不濃不淡,恰到好處地存在於每一次呼吸之間,據說是由一套環繞於建築夾層中的精密係統,從全球采集的“氣味元素”合成釋放。
他換上了一身合體的深色西裝,身形挺拔,儘管右手纏著厚厚的繃帶,整個人的氣質卻已天翻地覆。他不再掩飾,目光平靜地迎上詹姆斯審視的視線,從內袋裡取出一份文件,輕放在談判桌上。
然而沒等詹姆斯開口,丁勝,這個昨日還無人注意的司機,卻向前一步。
“威廉先生,”丁勝開口,流利的英語帶著某種權威的口吻,“在繼續討論之前,或許貴方應該慎重評估一下合作的基礎。比如,先看看這個。”
威廉對麵前這個年輕人的氣場深為欣賞,仔細聽他說的細節。
丁勝說:“‘菀之水晶蘭’,是我們精誠合作的結晶,是製藥史上的裡程碑!它將為全球數千萬患者帶來曙光,並且,我們預計,每年將產生超過一百億美元的穩定收益。”聲音透過音響在寬敞的會客廳回蕩。
“專利壁壘、技術共享、市場劃分…未來二十年,甚至更久,全球神經領域,將由我們定義。”丁勝保持著得體的微笑,輕輕頷首。她穿著剪裁利落的黑色禮服,眼神冷靜。
在進入林菀的公司,得知研製項目是水晶蘭,他私下延伸了更多更廣泛的專研,對這個項目的簡介對於他而言,不在話下。看得更遠,水晶蘭不僅僅是藥,它是一種標準,一種未來醫療語言的製定者。通過它形成的技術聯盟,將如鐵幕般籠罩行業,後來者難以逾越。這是資本的盛宴,也是技術的加冕禮。他的說辭停頓了一下,似乎有某種巨大的痛苦讓他的手指關節繃緊發白。
威廉說:“你的‘表觀遺傳編程’理論,是水晶蘭的靈魂!我們準備將下一個十年研發預算的三分之一,投入到你領導的後續基因研究中。”他的話語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也帶著更深的期許,或者說,也帶著更多的索取意味。
在所有人眼中,菀之水晶蘭是巨大的成功。隻有他知道,那隱藏在完美分子式之下,在那些精妙絕倫的靶點作用機製背後,是什麼。那是在無數次細胞係培養和動物模型中,偶然發現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副產品”——一種極低概率、極難檢測的、對人類生殖細胞係基因的潛在修飾能力。它像一道幽靈,潛伏在數據的深海之下。他提交過警示報告,石沉大海。上麵隻需要能通過審批、能帶來利潤的“安全”數據。
“但他們不知道…他們永遠不會知道,或者,他們選擇不知道…這藥,菀之水晶蘭,它在治愈的同時,會像最隱秘的病毒,悄然改寫人類基因的底層代碼。那扇門,被我打開了…上帝,原諒我。”丁勝眯上眼睛,但他要完成林菀的工作,他要把這個合作進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