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幻影半開的車窗,掠過林菀緊繃的太陽穴。她閉著眼,指尖無意識地按壓著那份厚重的合作草案。後視鏡裡,能看見丁勝小半張臉,沒什麼表情,專注地看著前方擁堵的車流。他開車極穩,像是把這座城市的浮躁都隔絕在外。那座聞名遐邇的七星酒店“水晶蘭宮”在望,通體玻璃幕牆在午後陽光下閃耀著近乎傲慢的光芒。在A市區藥企品牌出海商談會安排的七星級酒店門口,丁勝這個年輕帥氣的小夥子穩穩地把幻影停在大廳外,快速下車後把車鑰匙交給泊車服務生,然後熟練地打開後座右側車門,林菀,他的老板,信心滿滿地抿著嘴晨,保持著一個優雅的姿態下車,在丁勝的陪同下走進了酒店。丁勝是因為形象好,順利地從五百多名競爭者中脫穎而出,成為她的司機年,話少得像個影子。林菀隻記得他掌心有異於常人的、經年累月磨礪出的薄繭,不像握方向盤磨的,倒像是……,她也拿不準他以前是乾什麼的。她曾無意瞥見他清理車內縫隙,那雙手異常靈巧穩定。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很快被無數更緊要的事務淹沒。
談判室設在頂層,麵朝無儘海景。長條形談判桌光可鑒人,空氣裡是昂貴香氛和更昂貴的野心混合的味道。對方代表,亞太區的副總威廉,是個中國通,笑容熱情,言辭卻像淬了冰的刀鋒,寸土不讓。條款細節的拉鋸戰令人疲憊,林菀調動了全部精神,唇槍舌劍,爭奪著每一個百分點的利益和知識產權歸屬。
偶爾間隙,她會注意到丁勝。他安靜地立在會議室靠門的角落,像一件不起眼的擺設,目光低垂,仿佛對這場關乎集團藥業未來的博弈毫無興趣。隻有在侍應生添水,或有人不經意靠近她時,他才會極快地抬一下眼皮,那眼神銳利得像鷹隼,瞬間又恢複沉寂。
第一天的交鋒在僵持中結束。這次的競爭對手有一家,雖然林菀心懷忐忑,但也看得出她勝券在握的神情,畢竟資曆和國際對接方麵她手裡的籌碼比競爭對手多。
晚宴依舊設在水晶蘭宮酒店的水晶宮,氛圍看似鬆弛,實則暗流湧動。威廉舉杯,說著“祝談判順利,合作愉快”的場麵話,眼底卻毫無笑意。林菀應付著,競爭者是一個看似文質彬彬的男人,實則笑裡藏刀,那個男人眼睛瞥向林菀身後,似乎對什麼暗示了一下,小意外發生得毫無征兆。
林菀被後麵的一個女人撞了一下,手裡的酒潑出去一大半,競爭者那個男人非常殷勤地招手叫來就近的服務生,要了一杯酒遞給林菀,並說這是酒店特調的雞尾酒,入口清甜。威廉等著三個人乾杯,她也就喝下對手遞來的酒,僅僅抿了一小口。
一股昏厥感毫不客氣地襲來,她捂住胸口,視野急速變暗,身體軟軟地向一旁歪倒。說遲不遲,一個黑色的身影迅速地從大廳的角落飛過來,扶住已經稍顯失態的林菀,她明知被競爭對手暗算了,酒裡有東西,可那時她實在沒力氣發出聲音,隻能聽到那刺耳的特彆討厭的說話聲。
“哈哈哈,威廉你看,林總女士真的不勝酒力。”還是用英文講的,林菀對不勝酒力那個詞可氣了。
丁勝也看出來那個競爭對手太明目張膽了,買通了服務生,他把林菀躲扶著進了房間,對她說:“林總,你今晚應該是沒力氣去談判了,錯過了這個機會,明天簽訂合同就沒我們什麼事了。這麼大一個項目如果沒拿到,十年難遇。你安心休息,接下來的談判,我來。”
丁勝隨手從兜裡掏出一小瓶藥水,自言自語說:“這種毒我見多了,沒什麼能難倒我的,百多種解毒製劑,我都了如指掌。”
他說出這番話時,林菀突然才想起——
會計師男友司徒尚齊三年前在她枕邊提起過的一個藥理學奇才的名字,看過他的文字履曆,那個名字正是丁勝。丁勝沉默寡言,指尖卻有配藥的薄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