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的鐘聲剛過,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值班室電話突然尖銳地響起。
“喂,110嗎?不,我們直接打支隊電話……我這裡是雲頂彆墅區a區12號,林氏集團的彆墅。
我們家小少爺……林行健他……他在泳池裡出事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和慌亂,背景裡能聽到隱約的啜泣聲和雜亂的腳步聲。
正在整理卷宗的薑玉華抬了抬頭,他剛結束一個連續三天的綁架案審訊,眼下還有淡淡的青黑。
聽到林氏集團和出事兩個詞,她拿起桌上的配槍和記錄儀,對旁邊正在打盹的趙風心揚了揚下巴:
“走了,雲頂彆墅,林行健,泳池出事。”
趙風心一個激靈坐起來,迅速套上外套:
“林氏集團的二公子?
就是半年前跟人在酒吧鬥毆上過熱搜的那個?”
“嗯,”
薑玉華已經走到門口。
“去了就知道了。”
警車呼嘯著穿過深夜的街道,四十分鐘後抵達雲頂彆墅區。
這裡安保嚴密,彆墅區門口的保安看到警車,連忙放行並指引方向。
12號彆墅燈火通明,門口站著幾個穿著傭人服飾的男女,臉色都很蒼白。
“警察同誌,這邊請。”
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人迎上來,聲音發顫
“小少爺……就在後院泳池。”
薑玉華和趙風心跟著他穿過客廳,客廳裡裝飾奢華,此刻卻彌漫著壓抑的氣氛。
一個穿著睡袍的年輕女人正坐在沙發上,肩膀微微聳動,旁邊站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低聲安慰著她。
那男人看到警察進來,立刻迎了上來:
“警察同誌你們好,我是林家的女婿王騰,這是我太太林挽月。
死者是我太太的弟弟,林行健。”
薑玉華點頭示意,目光快速掃過兩人:
林挽月雙眼紅腫,顯然哭過很久,臉上滿是悲痛。
王騰則看起來相對鎮定,甚至可以說……過於鎮定了,他的西裝熨帖,頭發整齊,不像剛經曆過突發事件的樣子。
“具體情況說一下。”
薑玉華直奔主題。
“我們今晚在家聚餐,行健他喝了不少酒。”
王騰側身引著他們往後院走,語氣平穩。
“大概十一點左右,他說有點熱,想去後院透透氣。
我們以為他隻是去花園走走,沒太在意。
大概半小時後,傭人去叫他,就發現他……他掉進泳池裡了,已經沒氣了。”
後院的泳池邊圍了幾個傭人,看到警察過來都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
泳池裡的水很平靜,水麵上漂浮著幾片落葉,池邊的瓷磚乾淨整潔,隻有靠近扶梯的地方放著一雙男士拖鞋,鞋邊有些水漬。
趙風心已經戴上手套蹲下身,他手指碰了碰泳池邊緣的防滑墊,眉頭微蹙:
“薑隊,你看這裡。”
薑玉華走過去,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防滑墊的邊緣有一道不明顯的移位痕跡,像是被人從邊緣往中間推過幾厘米,邊緣處還沾著一點濕潤的泥土,與周圍乾淨的瓷磚格格不入。
“監控呢?”
薑玉華問旁邊的管家。
“監控……監控好像壞了。”
管家擦了擦汗。
“今天下午還好好的,剛才想調錄像看看,發現從晚上十點到十二點這段時間,後院的監控都是黑屏,顯示設備故障。”
“故障時間很精準。”
趙風心低聲對薑玉華說。
“正好覆蓋了林行健出事前後。”
薑玉華沒說話,走到泳池邊仔細觀察。
泳池水深兩米,扶梯旁的水麵很平靜,沒有掙紮的痕跡。
她抬頭看向彆墅二樓的窗戶,問王騰:
“林行健喝酒時,有沒有人跟他一起到後院?”
“沒有。”
王騰搖頭。
“他脾氣比較倔,喝多了喜歡一個人待著。我當時在客廳陪我太太,傭人可以作證。”
他看向旁邊的一個女傭,女傭連忙點頭:
“是的,王騰先生一直沒離開過客廳。”
“他喝了多少酒?”
“大概……七八瓶啤酒,還有半瓶威士忌吧。
他酒量其實一般,喝到後麵已經站不穩了。”
這時,法醫淩安帶著助手也趕到了。
淩安穿著白大褂,徑直走到泳池邊的屍體旁。
林行健的身體已經被撈上岸,蓋著一塊白布。
淩安掀開白布,開始初步檢查。
薑玉華走到林挽月身邊,放緩了語氣:
“林小姐,節哀。
你弟弟今晚有沒有什麼異常?比如跟人吵架,或者情緒不對?”
林挽月抬起頭,淚眼婆娑:
“沒有……就是喝了酒話多了點,他平時就……就有點叛逆,但沒跟人吵架。
他怎麼會……怎麼會掉下去……”
她說著又哽咽起來。
“王騰先生。”
薑玉華轉向王騰。
“你最後看到林行健是什麼時候?他當時狀態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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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十一點十分,他說去後院。
當時他走路已經晃悠了,我還勸他少喝點,他沒理我,自己走了。”
“你沒跟著過去看看?”
“沒有,想著他隻是吹吹風,而且客廳裡還有客人……”
王騰的語氣很自然,聽不出破綻。
另一邊,淩安檢查完屍體,朝薑玉華招了招手。薑玉華走過去,淩安壓低聲音:
“初步判斷死亡時間在一小時左右,溺水特征明顯。
但有個疑點,死者胃裡有微量鎮靜劑殘留,不是常見的安眠藥,具體成分需要回去化驗。
劑量不大,不足以致命,但足夠讓人反應變慢、四肢無力。”
薑玉華眼神一凜:
鎮靜劑?
“風心,查一下監控設備的品牌和維修記錄,特彆是最近的維護記錄。”
“好。”
趙風心立刻拿出手機,開始聯係物業和相關部門。
現場勘查持續了近兩個小時,除了那處移位的防滑墊、恰好故障的監控和胃裡的鎮靜劑,暫時沒有發現更直接的線索。
屍體被運往法醫中心,薑玉華讓趙風心留下做詳細筆錄,自己則準備回局裡。
離開彆墅時,她回頭看了一眼那棟燈火通明的房子,二樓的某個窗口,王騰的身影正站在那裡,似乎在看著警車離開。
回到支隊,趙風心的電話很快打了過來:
“薑隊,查到了。
林家後院的監控設備是盧氏集團旗下的科技公司負責維護的,最近一次維修記錄就在三天前,維修人員的工號登記在盧氏科技的員工係統裡。
而且剛才查了設備後台,故障代碼很奇怪,不像是自然損壞,更像是人為遠程操控的。”
薑玉華握著手機,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
盧氏集團,林氏集團的老對手,這幾年來在商業上鬥得不可開交。
她翻開剛做的現場記錄,在王騰的名字旁畫了個圈,又在監控故障和鎮靜劑下麵劃了線,最後在卷宗首頁寫下一行字:
“林行健溺亡案,存疑。
重點排查:
1.鎮靜劑來源;2.監控故障的人為痕跡;3.王騰的時間線核實;4.盧氏集團與本案的關聯。”
窗外的天色已經泛起魚肚白,薑玉華揉了揉太陽穴。
半年後的一個清晨,薑玉華剛走進刑偵支隊辦公室,就被辦公桌上的早報頭條刺了眼。
《林氏集團董事長林正宏突發心梗離世,享年58歲》。
報紙上的林正宏穿著西裝,眉眼銳利,照片裡還能看出幾分商界梟雄的氣場。
趙風心端著豆漿油條進來,順著她的目光瞥了一眼:
“謔,林氏這是怎麼了?半年前剛沒了小兒子,現在董事長又沒了,這也太……”
“心梗?”
薑玉華拿起報紙,指尖劃過董事會現場突發幾個字,眉頭不自覺地擰起來。
“林正宏今年才58,我記得他去年接受采訪時還說每周健身三次,體檢報告沒提過心臟問題。”
“會不會是壓力太大?”
趙風心咬了口油條。
“林行健走後,林氏的擔子全壓他身上了,聽說盧氏這半年沒少找麻煩,搶了好幾個大項目。”
這句話讓薑玉華心裡咯噔一下。
他拉開抽屜,翻出半年前林行健溺亡案的卷宗,封麵存疑兩個字是他親手寫的。
那案子最後還是按意外結了。
監控故障查不到直接操控證據,鎮靜劑來源成謎,王騰的時間線被傭人證詞完美覆蓋,林挽月又沉浸在悲痛裡不願多談。
“查一下林正宏去世前一周的新聞,特彆是林氏和盧氏的商業動態。”
薑玉華把卷宗推給趙風心。
“還有,聯係林氏集團的人,我要了解董事會現場的具體情況。”
兩小時後,趙風心拿著一疊資料回來,臉色凝重:
“薑隊,你猜怎麼著?
林正宏去世前三天,盧氏剛從林家手裡搶走了城東的智慧園區項目,那是林氏今年最重要的布局,據說林正宏為了這個項目熬了好幾個通宵。”
她把一份項目競標結果複印件推過來。
“更巧的是,盧氏的競標方案裡,有幾個數據跟林氏內部流傳的初稿高度相似,當時林正宏在內部會議上發了大火,說有人泄密。”
“泄密?”
“嗯。”
趙風心點頭。
“我還查了王騰的賬戶,你猜發現什麼?
林正宏去世前一周,他那個匿名賬戶收到了一筆五十萬的彙款,彙款方是盧子軒的私人助理的賬戶,備注是谘詢費。”
薑玉華指尖在桌麵上敲了敲,目光落在林行健案卷宗裡王騰的照片上。
那個永遠西裝筆挺、笑容溫和的男人,半年前在泳池邊的鎮定,此刻回想起來更像是一種刻意的偽裝。
“去林氏集團。我要見林挽月,還有當時董事會在場的人。”
林氏集團總部大廈頂層,氣氛肅穆。
林挽月穿著一身黑裙,坐在董事長辦公室的沙發上,臉色比半年前更蒼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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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騰站在她身後,正在低聲跟律師說著什麼,看到薑玉華進來,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隨即又換上那副溫和的表情:
“薑警官,好久不見。是為了我嶽父的事來的嗎?醫院已經出具了死亡證明,是急性心梗。”
“我需要了解董事會現場的情況。”
薑玉華沒看他,徑直走到林挽月麵前。
“林小姐,節哀。
林董事長發病前,有沒有什麼異常?比如不舒服,或者跟人發生爭執?”
林挽月抬起頭,聲音沙啞:
“那天上午開的是季度董事會,爸爸一開始狀態還好,就是提到智慧園區項目被搶走時,情緒有點激動,拍了桌子。
後來討論到人事調整,他突然捂住胸口,說喘不上氣,然後就倒下去了……醫生來的時候,已經沒救了。”
她頓了頓,看向王騰。
“王騰當時一直陪著我,他可以作證。”
王騰立刻點頭:
“是的,我就坐在董事長旁邊的位置,他倒下時我第一時間叫了救護車,可惜……”
他歎了口氣,語氣裡恰到好處地帶著惋惜。
薑玉華看向在場的其他董事,幾人說法一致:
林正宏是突發心梗,現場有醫生,初步診斷也是心梗,送醫後搶救無效。
“家庭醫生現在在哪?”
“在醫院處理後續事宜。”
王騰回答得很快。
離開林氏集團時,趙風心忍不住問:
“看起來確實像意外,會不會真是壓力太大引發的?”
“去醫院。我要見主治醫生,還要看詳細的病曆和檢查報告。”
醫院的主治醫生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專家,說起林正宏的情況,他一臉惋惜:
“林先生送來時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結合他近期的勞累史和現場症狀,確實符合急性心梗的特征。
我們做了常規檢查,沒發現異常。”
“能申請屍檢嗎?”
薑玉華問。
老專家愣了一下:
“家屬已經同意火化了,王騰先生昨天就辦了手續,說是林先生生前信佛,講究入土為安。”
薑玉華心裡一沉。這麼快就要火化?是急於讓逝者安息,還是怕屍檢查出什麼?
“不行,必須複檢。”
他拿出手機撥通市局法製科的電話。
“我申請對林正宏遺體進行強製屍檢,理由是……”
他看向趙風心,兩人目光交彙,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篤定。
“林氏集團近期存在商業泄密疑雲,董事長死因存疑,不排除他殺可能。”
強製屍檢的申請在當天下午獲批。
當法醫中心的車開到殯儀館時,王騰果然帶著律師攔在了門口。
“薑警官,這太過分了!”
王騰臉上第一次沒了溫和,語氣帶著怒意。
“我嶽父生前風光一世,死後怎能受這種驚擾?你們有什麼證據懷疑他不是正常死亡?”
“王先生。”
薑玉華直視著他的眼睛,語氣平靜。
“這是司法程序。如果林董事長確實是正常死亡,屍檢會還他清白。
但如果不是……我想林先生也不會希望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林挽月站在王騰身後,臉色蒼白,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輕聲說:
“王騰,讓他們做吧。我也想知道……爸爸到底是怎麼死的。”
王騰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但在林挽月的堅持和警方的程序麵前,他最終還是讓開了路。
三天後,淩安拿著屍檢報告走進薑玉華的辦公室,把一份病理切片照片放在桌上:
“薑隊,有發現。
林正宏的心臟組織裡,檢測到了一種罕見的植物提取物。
箭毒木的次生代謝物,這種物質無色無味,少量攝入不會立刻致命,但會逐漸破壞心肌細胞,最終誘發急性心梗。
而且常規體檢和屍檢很難發現,必須做專門的毒理分析。”
“終於找到實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