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淩安的電話打了過來。
“薑隊,dna比對結果出來了。
從屍體上提取的dna,和淩霄止老家母親的dna樣本比對成功,確認死者就是淩霄止。”
“整容的事,有進一步發現嗎?”
“有。麵部骨骼的打磨痕跡很專業,不是小作坊能做的,應該是找了有資質的醫生,但我查了本市六年前的整容記錄,沒有匹配的。
另外,他的牙齒也做過處理,磨掉了原來的牙冠,重新做了烤瓷牙,連牙型都改了,這幾乎是徹底抹去了自己的生理特征。”
掛了電話,薑玉華看著淩霄止的照片,眉頭緊鎖。
一個中獎的打工者,突然整容、改牙型,半年後離奇死亡,屍體被封在牆裡六年。
這背後一定藏著更深的原因。
“那個女人,查她的行蹤,從小區的監控、淩霄止的通話記錄裡找線索,她很可能是解開謎團的關鍵。”
下午,趙風心去了淩霄止當年打工的建材廠。
工廠還在,但早就換了老板,老員工沒剩幾個。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當年和淩霄止同宿舍的老人,姓劉,說起淩霄止,老人歎了口氣:
“那小子,命好又命苦。
中了獎之後回來請我們喝過一次酒,當時就覺得他不對勁,老是東張西望,好像怕有人跟著。”
“怎麼不對勁?”
趙風心追問。
“喝多了的時候,他跟我們說,錢這東西,是福也是禍,還說有人盯上他了,想搶他的錢。”
劉老漢回憶道。
“我們當時以為他是炫富,開玩笑說他被害妄想,他卻急了,說是真的,那人認識我,知道我住哪。
我們問他是誰,他又不肯說了,就一個勁喝酒。”
“那之後呢?”
“之後就沒見過了。聽說他辭了工,搬去了城裡,再後來就沒消息了。對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
“有一次我在廠裡倉庫卸貨,看到淩霄止和一個男人吵架。
那男人穿得挺體麵,不像我們打工的,指著淩霄止罵你拿了不該拿的東西,淩霄止也急了,說是我自己中的,憑什麼給你。”
“那男人長什麼樣?”
“記不清了,就記得挺高的,好像右手背有塊疤,挺顯眼的。”
趙風心把這條線索記在本子上,又問了幾個問題,確認劉老漢沒其他信息後,才離開工廠。
回警局的路上,她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心裡盤算著:
淩霄止口中盯上他的人,會不會就是和他吵架的那個手背有疤的男人?對方說不該拿的東西,指的是那一千萬嗎?
回到警局時,薑玉華正在看技術隊送來的牆體水泥成分分析報告。
他抬眼看向趙風心
“封屍的水泥裡摻了一種特殊的粘合劑,六年前隻有本市的宏業裝修公司用過這種配方。”
“宏業裝修公司?”
趙風心愣了一下。
“我查林如煙家的房屋曆史時,看到六年前的房主老夫妻,他們的兒子好像就在裝修公司上班……”
“叫什麼名字?”
“王浩。”
趙風心翻出記錄。
“當時的檔案顯示,他在宏業裝修公司做施工隊長。”
薑玉華拿起那份記錄,目光落在王浩的名字上,又想起劉老漢說的右手背有疤。
“查王浩,六年前的行蹤、人際關係,還有他和淩霄止的關係,一點都不能漏。”
夕陽透過警局的窗戶,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薑玉華看著桌上淩霄止的照片,照片裡的男人笑得憨厚,誰能想到,六年後他會以那樣一種方式重現人間。
秋雨淅淅瀝瀝地敲打著窗沿,給老城區的街道蒙上了一層濕漉漉的灰。
林如煙家樓下,薑玉華撐著一把黑色的傘,抬頭望著三樓那扇緊閉的窗戶。
警戒線還沒撤,幾個穿著製服的警員守在樓下,偶爾有路過的居民探頭張望,低聲議論著什麼。
“薑隊,這是六年前房屋交易的全部檔案。”
趙風心踩著水窪走過來,手裡捧著一個牛皮紙檔案袋,雨水打濕了她的發梢。
“房主是一對姓王的老夫妻,2017年7月通過中介把房子賣給了林如煙的父母,手續齊全,沒什麼問題。”
薑玉華接過檔案袋,抽出裡麵的文件。
泛黃的紙張上印著房屋平麵圖、交易合同、老夫妻的身份證複印件。
他的目光停在原房主信息那一欄:
王明遠,68歲;張桂蘭,65歲。
地址欄顯示,兩人現在定居國外,聯係方式隻有一個模糊的海外手機號。
“他們的兒子,王浩,當時在合同上簽了家屬知情同意書,簽名就在最後一頁。
他的身份證地址是本市另一個區,但工作單位寫的是宏業裝修公司,職位是施工隊長,和我們查到的水泥粘合劑來源對上了。”
薑玉華翻到最後一頁,果然看到一個潦草的簽名:王浩。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字跡用力過猛,筆尖劃破了紙頁。
“查王浩和這對老夫妻的關係。
還有,2017年7月前後,王浩有沒有離開本市的記錄。”
“已經讓技術隊查了。
另外,我聯係了當年的中介,他說老夫妻賣房子很急,價格壓得比市場價低了五萬,隻要求全款交易,儘快過戶。
當時中介覺得奇怪,問原因,老夫妻隻說要趕去國外看孫子,沒多說。”
“急著脫手?”
薑玉華眉峰微挑。
“剛好是淩霄止失蹤後三個月,也是他們兒子王浩所在的公司用那種特殊水泥的時間段。”
他轉身往樓道走。
“去三樓,再看看那麵牆。”
再次走進林如煙家,空氣裡的酒氣和腥氣淡了些,隻剩下消毒水和灰塵的味道。
技術隊的人已經完成了初步勘察,正在收拾設備,坍塌的牆體被貼上了標記,裸露的鋼筋和水泥碎塊被小心地編號收好。
薑玉華走到牆前,蹲下身。
他用戴著手套的手指摳了摳邊緣的水泥,質地果然和趙風心之前說的一樣,新補的部分一撚就碎。
而封著屍體的內層水泥卻異常堅硬,用指甲劃上去隻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
“淩安的初步報告裡說,內層水泥裡的粘合劑成分和宏業公司2017年的配方完全一致,而且摻了過量的速凝劑。
說明當時封屍的時候,凶手很著急,想讓水泥快點凝固。”
薑玉華的目光掃過牆根。
那裡有一道不顯眼的裂縫,像是被重物撞擊過。
他順著裂縫往上看,發現裂縫的終點正好是屍體被嵌入的位置。
“這裡。”
他指著裂縫。
“當年封屍的時候,應該是先敲開了這部分牆體,把屍體塞進去,再用水泥封死。
後來老夫妻賣房前,可能找人簡單修補過,但沒補牢,所以林如煙上個月翻新時,散工隨便抹了層水泥,根本經不起震動。”
“王浩既然是施工隊長,對牆體結構肯定熟,加上他有老房子的鑰匙……”
“他有鑰匙嗎?”
薑玉華打斷她。
“中介說,老夫妻搬家時,把所有鑰匙都交給了中介,讓他轉交給新業主。
但王浩作為兒子,很可能自己留了一把。
尤其是在他知道父母要賣房後,說不定想趁機做什麼。”
這時,薑玉華的手機響了,是技術隊的電話。
“薑隊,查到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興奮。
“王浩2017年6月到8月的考勤記錄顯示,他請了一個月的假,說是陪父母出國探親。
但出入境記錄裡,隻有他父母6月下旬的出境記錄,王浩根本沒出過國。”
“撒謊。他那一個月,很可能就在本市。”
掛了電話,他站起身,走到窗邊。
“林如煙說,上個月翻新天花板時,見過一個戴鴨舌帽的中年男人在樓下徘徊。
杜蕾雅也說,派對前一天看到過類似的人。會不會是王浩?”
“有可能。他知道自己當年封屍的水泥不結實,怕被發現,所以一直關注這房子的動靜。
林如煙翻新天花板,對他來說就是個隱患。
他可能想趁機看看情況,甚至想再加固一下,結果沒找到機會。”
薑玉華的目光回到那麵牆上。
六年前,這裡還是王家老夫妻的房子,因為主人要出國而空置。
王浩利用兒子的身份,拿著鑰匙潛入,把淩霄止的屍體封進牆裡。
然後,老夫妻急著賣房,王浩則用出國做幌子,掩蓋自己處理屍體的時間。
但還有一個疑問:
王浩為什麼要殺淩霄止?僅僅因為淩霄止中了獎?
“查王浩和淩霄止的交集。
六年前,他們有沒有在同一個地方待過?比如……淩霄止打工的建材廠。”
趙風心立刻拿出手機:
“我馬上去查宏業裝修公司和那家建材廠的業務往來。”
雨還在下,敲打著玻璃,發出單調的聲響。
薑玉華走到牆角,那裡還留著林如煙和閨蜜們昨晚蜷縮的痕跡。
……
“薑隊,有新發現!
宏業裝修公司六年前和淩霄止打工的建材廠有長期合作,王浩作為施工隊長,經常去建材廠提貨!他們倆很可能早就認識!”
薑玉華轉過身
“聯係國外的王老夫妻,不管用什麼方法,我要知道,2017年夏天,他們的兒子王浩,到底在做什麼。”
窗外的雨更大了,仿佛要衝刷掉這條老巷子裡所有的痕跡。
法醫中心的解剖室裡,冷氣開得很足。
淩安站在解剖台旁,手裡捏著一把細長的解剖刀,刀刃在無影燈下泛著冷光。
淩霄止的屍體已經被清理乾淨,乾癟的皮膚被小心地剝離,露出下麵的骨骼。
“顱骨左側有一處鈍器擊打造成的凹陷性骨折。”
淩安的聲音平靜無波,目光落在屍體的頭部。
“邊緣不規則,符合扳手或鋼管之類的凶器造成的損傷,這應該是致命傷。”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他用探針探入骨折處。
“骨折線延伸至顱底,說明擊打力度極大,一擊斃命的可能性很高。”
助手在一旁記錄:
“死亡時間初步確定為六年前的10月前後,和之前的判斷一致。
另外,胃容物檢測顯示,有微量安眠藥成分,但劑量不足以致命,可能是在被害前被人下過藥。”
淩安點點頭,轉而檢查屍體的衣物殘片。
那些腐爛的布料緊緊貼在骨頭上,像是凝固的時間痕跡。
他用鑷子小心地夾起一塊布料,放在顯微鏡下觀察:
“布料成分是聚酯纖維,六年前很流行的款式。”
忽然,他頓了頓。
“這裡有東西。”
鑷子尖挑起一根極細的毛發,長度約20厘米,顏色是深棕色,根部還帶著一點皮膚組織。
“不是死者的。”
淩安將毛發放進證物袋。
“男性頭發一般沒這麼長,而且發質更粗硬。這應該是女性的。”
他又檢查了屍體的指甲縫,裡麵除了水泥殘渣,還有一點暗紅色的纖維,像是某種布料上的線頭。
“把毛發送去做dna檢測,還有這些纖維,查一下成分和來源。”
與此同時,警局裡,趙風心正對著電腦屏幕上的監控截圖發愁。
那張小區門口的截圖裡,女人的側臉被陽光照得模糊,隻能看出留著長卷發,穿著一條淺色連衣裙。
“六年前的監控錄像早就覆蓋了。”
她揉了揉太陽穴,對薑玉華說。
“小區物業隻保留了三個月的記錄,根本找不到更清晰的畫麵。”
“淩霄止的通話記錄呢?”
薑玉華問。
“查了,他中獎後換了新號碼。
通話記錄裡頻繁出現的隻有一個號碼,歸屬地是本市。
機主姓名登記的是蘇媚,但身份證號是假的,查無此人。”
“蘇媚?”
薑玉華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
“和那個女人的特征對得上嗎?”
“不好說,但蘇媚這個名字,在淩霄止的租房合同緊急聯係人那一欄也出現過。”
趙風心指著合同掃描件。
“當時寫的關係是朋友,電話就是這個假身份登記的號碼。”
“一個用假身份的女人,頻繁出現在中獎者的生活裡。
要麼是衝著錢來的,要麼……是和他的死有關。”
他拿起那份通話清單。
“最後一次通話是六年前10月14號晚上8點,時長17分鐘,之後這個號碼就停機了。”
“剛好是淩霄止最後一次消費記錄的前一天,會不會是那天晚上出的事?”
這時,技術隊的人敲門進來:
“薑隊,趙姐,淩法醫送過來的女性毛發dna檢測結果出來了,我們在數據庫裡比對到了一個人。”
他遞過來一份報告。
“李雪,女,34歲,六年前因詐騙罪被判過刑,2017年3月刑滿釋放,釋放後就沒了記錄。”
趙風心接過報告,照片上的女人留著長卷發,眉眼和監控截圖裡的側臉有幾分相似。
“李雪……蘇媚……”
她恍然大悟。
“是她!她出獄後改了名字,用假身份接近淩霄止!”
“查李雪的社會關係,她出獄後和誰有過接觸?有沒有離開本市的記錄?”
技術隊的人很快回複:
“李雪出獄後沒聯係過家人,隻在2017年4月到6月期間,在一家美容院打過工,之後就辭職了。
她的銀行賬戶在2017年10月15號有一筆五萬塊的現金存入,然後就注銷了。
和淩霄止最後一次消費是同一天!”
“五萬塊。”
趙風心皺起眉。
“對剛中獎的淩霄止來說不算多,但對當時的李雪來說,足夠跑路了。”
“或者是被人打發走的。如果她目睹了淩霄止的死,凶手很可能給她一筆錢封口。”
他拿起那份dna報告。
“李雪的毛發為什麼會出現在淩霄止的屍體上?是搏鬥時沾上的,還是……她參與了封屍?”
就在這時,趙風心的手機響了,是她之前托南方城市的同行查的線索。
“喂?……好,我記一下……”
她一邊聽一邊記,掛了電話後,眼睛亮了起來。
“薑隊,找到了!六年前11月,有人在南方的江州市見過一個叫陳雪的女人。
特征和李雪很像,也是長卷發,年齡相仿。
而且她當時用的一張銀行卡,開戶信息裡填的緊急聯係人電話,雖然號碼不同,但歸屬地和李雪之前的假號碼一樣!”
“陳雪?”
薑玉華看著趙風心寫下的名字。
“改頭換麵,跑到南方去了。準備一下,去江州。”
兩天後,江州的一個高檔小區裡,趙風心和當地警方守在一棟彆墅外。
根據線索,陳雪現在是這裡的女主人,嫁給了一個做建材生意的富商,生活優渥。
下午三點,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彆墅門口,一個穿著旗袍的女人從車上下來,長發挽成發髻,臉上帶著精致的妝容,手裡拎著一個名牌包。
她剛走到門口,趙風心就迎了上去:
“李雪女士,我們是市公安局的,有些事情想向你了解一下。”
女人的腳步頓住了,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恢複平靜:
“你們認錯人了,我叫陳雪。”
“是嗎?”
趙風心拿出那張六年前的監控截圖。
“那你應該不認識淩霄止吧?六年前,小區,一千萬彩票中獎者。”
聽到淩霄止三個字,女人的臉色“唰”地白了,手裡的包“啪”地掉在地上,裡麵的東西散落出來。
一支口紅,一個錢包,還有一張微微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她和一個男人的合影,男人穿著工裝。
“蘇媚這個名字,你總該記得吧?”
趙風心撿起照片。
“六年前10月14號晚上,你和淩霄止最後一次通話,說了什麼?”
女人的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不停地搖頭,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趙風心看著她,忽然想起淩安找到的那根棕色毛發。
喜歡易川說請大家收藏:()易川說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