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老城區的居民樓裡,三樓林如煙的家裡斷斷續續的笑鬨聲。
24歲的林如煙正踮腳往牆上貼最後一張氣球貼紙,身後傳來胡天姚的大嗓門:
“煙煙,你這蛋糕插24根蠟燭,是想把房頂點了?”
客廳裡已經擠了六個人,都是林如煙從大學玩到現在的閨蜜。
張萊絲捧著剛拆盒的蛋糕,奶油花被震得歪了一角。
李柳婕正往茶幾上擺啤酒罐。
洪琪龔和周沈彤窩在沙發裡搶手機,屏幕上是她們剛拍的合照。
杜蕾雅靠在門邊,手裡轉著個空酒杯,笑著看林如煙轉身瞪胡天姚:
“要你管,我樂意當壽星蠟燭精。”
房子是林如煙父母留下的老房,三居室,牆皮有些斑駁,半年前她從出租屋搬回來。
“說真的。”
張萊絲把蛋糕放在茶幾中央。
“你爸媽也放心讓你一個人住這?我記得這樓都快二十年了吧。”
“有啥不放心的。”
林如煙剝開一顆糖扔進嘴裡。
“上個月剛請人把天花板補了補,你看,多平整。”
她抬手敲了敲頭頂的天花板。
“之前有點掉灰,師傅說就是老房子受潮,補層水泥就沒事了。”
胡天姚湊過去看了看,伸手摸了摸牆沿:
“行啊,至少不會掉粉到蛋糕上。”
話音剛落,樓下突然傳來“砰砰”的敲門聲,夾雜著一個中氣十足的男聲:
“三樓的!能不能小聲點!孩子明天要上學!”
客廳裡的笑鬨聲戛然而止。
林如煙吐了吐舌頭,躡手躡腳走到門邊應了聲“抱歉”,關上門回頭時,周沈彤已經把音樂關了。
“喝酒喝酒!”
李柳婕舉起一罐啤酒。
“猜拳輸了的罰酒,誰也彆想賴。”
提議立刻得到響應。
七個女孩圍坐在茶幾旁,酒瓶很快堆起小半座山。
從大學糗事聊到工作吐槽,酒液混著話癆下肚,沒過多久,誰也記不清自己喝了多少。
林如煙臉頰發燙,看對麵的胡天姚像是有重影。
張萊絲舉著杯子的手在半空晃悠,嘴裡還念叨著
“這把我沒輸”。
“嗝……”
洪琪龔打了個酒嗝,指著天花板笑。
“你們看那燈,轉圈圈呢……”
沒人接話,多半是沒聽清。
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樓裡徹底安靜下來,隻有這間屋子還飄著酒氣和模糊的哼唱。
不知是誰先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跳著不成調的舞步。
接著就像被傳染似的,其他人也跟著起身,手舞足蹈地在客廳中央轉圈。
就在這時,頭頂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哢嚓”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水泥裡碎裂。
林如煙暈乎乎地抬頭,還沒看清,“轟隆”一聲巨響就砸了下來。
天花板正中央的一塊突然塌了,水泥塊混著粉塵劈頭蓋臉地往下掉。
客廳裡的人被這股衝擊力震得東倒西歪,林如煙踉蹌著扶住沙發,嗆得直咳嗽。
“什麼玩意兒……”
胡天姚抹了把臉上的灰,眯著醉眼往煙塵裡看。
等粉塵稍稍散去,眾人看清了。
坍塌的缺口裡,露出了一截被水泥半裹著的東西,一枚戒指嵌在裡麵。
“臥槽……”
張萊絲的酒似乎醒了一半,聲音發顫。
但這點清醒很快被更濃的醉意蓋了過去。
林如煙盯著那截東西看了半晌,突然咯咯笑起來:
“天姚,你……你是不是偷偷安排了篝火晚會的道具?
這也太逼真了……”
“道具?”
胡天姚愣了愣,隨即也笑了。
“還彆說,挺帶感……”
不知是誰先哼起了不成調的歌。
接著,七個醉醺醺的女孩竟圍著那堆坍塌物和露出來的道具轉起圈來,腳步虛浮,笑聲在空蕩的客廳裡回響。
轉著轉著,有人腳下一軟摔在地上,緊接著,像是多米諾骨牌效應,其他人也紛紛倒下,頭枕著地毯或沙發角,很快就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第二天清晨的陽光格外刺眼,透過窗簾縫隙照在林如煙臉上。
她皺了皺眉,頭痛得像是有無數根針在紮,喉嚨乾得發疼。
掙紮著坐起來時,手不小心碰到了一個冰涼堅硬的東西。
“唔……”
她眯著眼低頭,看清了。
那是一截泛著青灰的胳膊,皮膚早已乾癟,緊緊貼在骨頭上,半埋在散落的水泥塊裡。
而在它旁邊,是一顆被粉塵覆蓋的頭顱,眼窩空洞地對著天花板。
林如煙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幾秒鐘後,一聲淒厲的尖叫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啊!”
尖叫聲驚醒了所有人。
胡天姚猛地坐起,茫然地看向聲音來源。
當她的視線落在林如煙腳邊的東西上時,臉色“唰”地白了,手裡的空酒瓶“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張萊絲、李柳婕、洪琪龔、周沈彤、杜蕾雅……所有人都醒了,醉意被徹骨的恐懼衝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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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看著那具嵌在牆裡的屍體,看著散落滿地的水泥和昨夜狂歡的狼藉,客廳裡隻剩下牙齒打顫的“咯咯”聲。
“報……報警……”
林如煙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她死死抓著胡天姚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對方肉裡。
“快……快報警啊!”
……
警笛聲由遠及近,刺破老城區清晨的寧靜,最終停在居民樓樓下。
薑玉華率先踏上三樓,皮鞋踩在樓梯的水泥台階上發出沉穩的聲響。
眼睛掃過緊閉的防盜門時,已經注意到門把手上沾著的幾點水泥灰。
“薑隊。”
守在門口的年輕警員立刻迎上來,壓低聲音
“裡麵是報案人林如煙和她的六個朋友,情緒都不太穩定。
現場……情況有點特殊。”
薑玉華點點頭,推開半掩的門。
一股複雜的氣味撲麵而來。
甜膩的蛋糕奶油味、濃烈的啤酒味、陳舊的灰塵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腐敗的腥氣。
他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客廳中央:
坍塌的天花板下方,散落著大塊水泥和碎木,而那具半嵌在牆體裡的屍體,正以一種扭曲的姿態暴露在晨光中。
七個年輕女孩擠在客廳角落,臉色慘白,有人還在止不住地發抖。
看到穿警服的人進來,林如煙的肩膀幾不可察地縮了一下,眼眶通紅。
“誰是林如煙?”
最靠近牆角的女孩抬起頭,正是昨晚的壽星。
她深吸一口氣,聲音還有些發顫:
“我是……我報的警。”
“薑隊,這邊。”
一個清亮的女聲從屍體旁傳來。
趙風心已經戴上了白手套,正蹲在坍塌處邊緣,用手電筒仔細照著斷裂的牆體。
薑玉華走過去,目光掃過現場:
滿地的空酒瓶、打翻的零食袋、散落的氣球碎片,還有女孩們昨夜醉酒後留下的淩亂腳印。
這些都清晰地覆蓋在水泥碎塊周圍,甚至有幾個模糊的腳印直接踩在了暴露的屍體邊緣。
“保護好外圍足跡,核心區域先彆動,等淩安來。”
趙風心站起身,側身讓他查看牆體:
“薑隊,你看這裡。”
她用手電筒指向坍塌處的邊緣。
“斷裂麵很不自然,新水泥和舊牆體的分界很明顯。
這部分補上去的水泥質地疏鬆,像是……被人刻意抹上去的,不是自然老化脫落。”
薑玉華湊近,指尖輕輕碰了碰邊緣的水泥塊,觸感粗糙,一撚就掉渣。
他又看向屍體被嵌入的位置,周圍的牆體顏色更深,水泥凝結得更堅硬,與新補的部分形成鮮明對比。
趙風心轉向林如煙等人:
“麻煩各位到隔壁房間待一下,我們需要單獨了解情況。”
她示意警員帶女孩們離開,自己則留在客廳,開始記錄現場細節:
天花板坍塌的麵積、屍體暴露的程度、周圍物品的擺放位置。
沒過多久,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淩安走了進來。
“薑隊,風心。”
他打了聲招呼,動作利落地戴上口罩和手套,將箱子放在乾淨的地板上。
“情況怎麼樣?”
薑玉華問。
淩安沒立刻回答,而是蹲下身,先觀察屍體的整體狀態。
屍體呈俯臥姿態,上半身嵌在牆內,下半身暴露在外,衣物早已腐爛成碎片,緊緊貼在骨頭上。
他用鑷子小心地撥開屍體頸部的碎水泥,又檢查了暴露在外的手臂皮膚。
“死亡時間初步判斷在五年以上,具體得回去解剖。”
他的目光移到屍體的麵部,那裡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粉塵,但依然能看出不自然的輪廓。
“這裡。”
淩安用鑷子輕輕點了點屍體的顴骨位置。
“有打磨和填充的痕跡,像是做過整容手術。”
“整容?”
趙風心剛好記錄完外圍情況,聞言走過來。
“死者是想掩蓋身份?”
“可能性很大。”
淩安點點頭,又將注意力轉向屍體的口袋。
他用探針小心翼翼地探查,從腐爛的衣料裡夾出一小塊硬紙殼。
紙殼已經發黃發脆,邊緣殘缺,但上麵印著的字跡依然能辨認。
“兌獎憑證”“壹仟萬元整”,還有一行模糊的日期,隱約能看出是六年前的7月。
“一千萬?”
薑玉華接過證物袋,看著那行字,眼神沉了下去。
“六年前的彩票中獎者?”
淩安繼續檢查。
“屍體身上沒有明顯的致命外傷暴露在外,但顱骨可能有損傷,需要解剖確認死因。
另外,牆體裡的水泥樣本我會取樣帶回,看看成分有沒有異常。”
他一邊說,一邊用相機從不同角度拍攝屍體和坍塌的牆體,閃光燈在昏暗的客廳裡一次次亮起。
另一邊,趙風心正在隔壁房間詢問林如煙。
女孩坐在床邊,雙手緊緊交握。
“你說你從半年前開始在這裡獨居,上個月找人翻新過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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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的。”
林如煙努力回憶。
“就是小區門口找的散工,說隻是簡單補一下,防止掉灰。當時看他補得挺平整,就沒多問。”
“那個工人長什麼樣?多大年紀?”
“記不太清了……”
林如煙搖搖頭。
“當時急著準備生日派對,就看他是個中年男人,戴了頂鴨舌帽,說話口音挺重的。給了錢就讓他走了,沒要聯係方式。”
趙風心又問了派對的細節:
什麼時候開始喝酒,喝到幾點,天花板坍塌時眾人的狀態。
林如煙一一回答,說到醉酒後誤認屍體是道具時,聲音低了下去,顯然是又怕又悔。
“我們真的……喝太多了,什麼都記不清了,就聽見一聲巨響,然後……然後就圍著笑……”
趙風心記錄的筆頓了頓,抬頭看向她:
“坍塌前,有沒有聽到什麼異常的聲音?比如牆體開裂,或者有人在外麵走動?”
林如煙皺著眉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沒有……當時太吵了,我們又喝得暈乎乎的,什麼都沒聽見。”
詢問其他閨蜜時,得到的答案也大致相同。
她們都表示對房屋的過往一無所知,唯一的細節是杜蕾雅提了一句:
“昨天下午我來幫忙布置,好像看到樓下有個男人站著看了會兒,戴的也是鴨舌帽,當時沒在意……”
這時,淩安走了進來,手裡拿著初步的記錄單:
“薑隊,屍體可以運回法醫中心了。
另外,我在坍塌處的水泥裡發現了一些不屬於牆體本身的纖維,可能是某種布料殘留。
還有,那枚兌獎憑證的殘角,需要立刻查來源。”
薑玉華接過記錄單,目光落在“整容”“六年前”“一千萬”這幾個關鍵詞上。
“風心,查六年前本市所有一千萬彩票的中獎記錄,尤其是中獎後失蹤的人。
另外,查這間房子六年前的房主是誰,以及那個給林如煙補天花板的散工。”
“是。”
薑玉華站在坍塌的牆麵前,抬頭看向那個黑黢黢的缺口。
法醫中心的解剖室裡,白熾燈亮得晃眼。
屍體已經被清理乾淨,除去了表麵的水泥和腐爛衣物,露出乾癟的軀體。
淩安站在解剖台旁,手裡拿著放大鏡,仔細觀察著屍體麵部的每一處細節。
“顴骨處有明顯的打磨痕跡。”
他一邊說,一邊用探針輕觸屍體的臉頰。
“下頜骨邊緣有填充物殘留,雖然大部分已經分解,但能看出是人工植入的。
這不是簡單的微調,是係統性的麵部整容,目的很可能是徹底改變外貌。”
助手在一旁記錄:
“整容時間推測在死亡前多久?”
“至少半年以上。”
淩安放下放大鏡,看向屍體的牙齒。
“牙齦萎縮程度和填充物的降解速度吻合,說明整容後他至少活了半年。”
目光落在屍體的手指上。
“指甲縫裡有少量水泥殘渣,但沒有掙紮痕跡,可能是死後被封入牆中時沾染的。”
與此同時,警局的辦公室裡,薑玉華正盯著電腦屏幕上的信息。
趙風心剛從彩票中心回來,手裡拿著一疊打印紙。
“薑隊,查到了。”
她將紙放在桌上。
“六年前7月,本市確實有一個一千萬的中獎者,叫淩霄止,男,當時35歲,籍貫是鄰省的一個小縣城,在本市的建材廠打工。”
薑玉華拿起資料,照片上的男人穿著工裝,眉眼普通,嘴角帶著點靦腆的笑,和解剖台上那具麵目全非的屍體幾乎判若兩人。
“兌獎後有什麼動作?”
“兌獎第二天就從工廠辭職了,一千萬扣稅後到賬八百多萬。
他當天就提了五十萬現金,然後買了輛二手寶馬,租了套公寓,就在林如煙家附近的小區。”
她指著流水單上的消費記錄:
“前三個月花得很猛,高檔餐廳、奢侈品店、酒吧……幾乎天天有大額支出。
但從第四個月開始,消費突然變得克製,最後一筆記錄是六年前的10月15號,在小區門口的超市買了兩箱礦泉水,之後賬戶就再沒動過。”
“人呢?什麼時候報的失蹤?”
“沒有報案記錄。”
趙風心搖搖頭。
“他在本地沒親戚,老家隻有一個年邁的母親,當時臥病在床,根本不知道他中獎的事。
工廠的工友說,他辭工後就斷了聯係,有人說他賺了錢回老家了。
也有人說他被人騙去搞投資,虧光了跑路了,總之就是憑空消失了。”
“查小區的租房信息,他當時和誰住?有沒有密切接觸的人?”
“查了,租房合同上隻有他一個人的名字。
但鄰居反映,那段時間總看到一個年輕女人進出他的公寓,長得很漂亮,留著長卷發,聽口音不是本地人。”
趙風心調出一張模糊的監控截圖,是小區門口的攝像頭拍的,女人穿著連衣裙,側身站在淩霄止的車旁,看不清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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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知道她叫什麼,淩霄止失蹤後,這個女人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