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的隔絕陣法剛撤，門外就傳來弟子生無可戀的請示：“淩師兄，藥圃王長老問，他那三畝被您炸爐波及的百年清心草，賠償何時……”
話未說完，又被另一道關於炸爐維修的催促打斷。
淩棲遲和她哥對視一眼，她斜眼瞅著淩衍，嘴角一撇，那意思明晃晃的：‘哥，你這大師兄當得，挺費錢啊’。
淩衍臉上閃過窘迫，迅速打發了弟子，轉頭就對上一雙亮得驚人的眸子。
“哥，”淩棲遲湊過來，胳膊肘撞撞他，“你這排麵，是靠欠債撐起來的？”
淩衍沒好氣地拍開她的爪子：“師尊要求丹修需在任何環境下成丹，炸爐損毀公物是常事，我是大師兄，自然要擔責。況且尋你的懸賞年年掛，加上近來聯盟征繳丹藥的比例翻倍，丹峰賬上自然緊張。”
他頓了頓，看著妹妹語氣軟了下來，“不說這個。走，帶你去見師尊。”
“師尊？”淩棲遲挑眉，腦海裡浮現出修仙界關於師尊丹鼎鴻彆致愛好的傳聞。
“嗯，”淩衍又恢複了那副高嶺之花的模樣，“師尊他……性情有些獨特，你見了就知道了。”
兄妹二人朝著不老峰深處走去。越靠近，空氣中那股混合著焦糊藥香的味道就越發濃鬱。
穀口連個像樣的牌匾都沒有，隻有一塊歪插在地上的木牌，上麵潦草地寫著：“慎入”
好家夥，這哪裡是煉丹大師的洞府，分明是剛被敵襲轟炸過的戰場遺址！左邊一片藥圃焦黑，像是被火卷過；右邊練武場的青石板被炸得坑坑窪窪；甚至遠處瀑布下的水潭邊，都散落著丹爐碎片。充分體現了師尊“隨時隨地皆可煉丹”的實戰教學理念。
放眼望去，幾個藥童正熟練地清理著新一輪的“戰利品”。
山穀中央，一個道袍灰撲撲、頭發亂糟糟的老者，守著通體赤紅懸空而立的丹爐。丹爐震顫，爐壁上的符文明滅不定，發出危險的“嗡嗡”聲。
淩衍停下腳步，示意淩棲遲稍安勿躁。
淩棲遲好奇地踮腳張望。
隻見那老者——他們的師尊丹鼎鴻，仰著頭，鼻子輕輕抽動，像是在品味什麼絕世佳釀。他臉上浮現出一種……近乎陶醉的神情？
就在這時，丹爐的震顫達到了頂峰！
“砰——！”
一聲巨響震得人耳膜發麻！丹爐蓋子衝天而起，帶起一股濃稠的黑煙，空氣中瞬間彌漫開難以形容的焦糊惡臭。
淩棲遲下意識就想往後躲。
丹鼎鴻立在原地，任由黑煙拂過臉頰。閉著眼，深吸了一口足以讓普通人窒息的空氣，滿臉的褶子都舒展開來，聲音裡帶著抑製不住的愉悅：“妙啊！妙啊！初時如驚雷裂帛，清脆激昂；中段轉悶雷滾滾，厚重綿長；收尾這一縷餘韻，嘶——竟帶有一絲‘涎芳草’焦糊後的甘苦！層次分明，實乃上乘炸爐之音！”
淩棲遲內心瘋狂吐槽：不是吧？我這師尊的愛好真是，彆致他媽給彆致開門，彆致到家了！妹喜愛聽撕綢聲，師尊愛聽炸爐響？師尊天天聽這動靜不會是個小聾人？我等會說話要不大聲點……
這時，淩衍的傳音在她耳邊響起：“控製下表情。師尊是以靈力護住耳竅，聽的是炸爐中的道韻流轉，非是俗世噪音。”
淩棲遲頓時了然：哦，高級音響發燒友外加降噪耳機唄。
淩衍顯然對此習以為常，等黑煙散得差不多了，才上前恭敬行禮：“師尊。”
丹鼎鴻睜眼，看到淩衍，眼睛一亮：“哦，淩衍來了？結嬰成功了？氣息穩固，不錯不錯。”目光隨即落到淩棲遲身上，“這小丫頭是？”
“師尊，這是舍妹，淩棲遲。”淩衍側身將淩棲遲讓出來，“十三年前在落星秘境失蹤，今日剛回宗門。總算……能帶來完成拜師禮了。”
丹鼎鴻仔細打量著淩棲遲，哈哈一笑：“好好好！就是你這個小丫頭啊！當年淩衍這小子下山前，老夫就說了，一並拜入我門下便是！可惜老夫當年去東海找那味‘潮生花’，回來就聽說你丟了！”
他大手一揮，帶著一種“此物合該歸我”的爽快：“今日回來，這拜師禮得補上！老夫門下沒那麼多虛禮，磕頭就免了，心意到了就行。淩衍，跟你妹妹說說，咱們這兒的規矩！”
淩棲遲心領神會，立刻上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一個大禮：“弟子淩棲遲，拜見師尊！弟子歸來遲了，請師尊恕罪。”
“起來吧！”丹鼎鴻顯然心情極佳，摸出一隻巴掌大小、葫蘆狀的黑金丹爐。“喏，見麵禮！這‘烏金爐’彆看不打眼，耐炸是一般丹爐的九倍！最適合探索煉丹！拿去玩吧！”
淩棲遲接過這小巧可愛的丹爐，觸手微溫，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穩固靈力。“多謝師尊！”這份禮物，簡直是送到她心坎裡了。
她心裡的小算盤啪啦作響：愛好炸爐？喜歡聽響？還送耐炸的爐子？這師尊的癖好……簡直是為我的計劃量身定做！
“師尊，弟子剛回宗門，見宗門上下欣欣向榮，丹峰更是人才輩出，心中感慨。弟子雖資質愚鈍，在外流落多年，修為停滯，但也琢磨出一點……或許能對丹道有所助益的淺見。”
“哦？”丹鼎鴻來了點興趣，“說說看？”
淩衍也看向妹妹，帶著詢問。
淩棲遲清了清嗓子，開始畫餅：“師尊，哥，傳統的煉丹，依賴丹師天賦、經驗，成功率難以保證，尤其是高階丹藥，一爐難求。弟子在想，我們能否換一種思路？”
“比如，一種名為‘大數據煉丹’的方法！”她故意拋出個新鮮詞，吸引注意力，“我們可以設計一套標準化的煉丹流程，然後，動用大量廉價的傀儡！”
她比劃著：“讓這些傀儡，同時開煉同一種丹藥，比如……築基丹！但它們每一鍋，都微調火候大小、煉製時間、甚至輔藥添加的順序！”
“這就叫‘窮舉法’！總能試出一爐完美的數據！一旦成功，批量生產高品質築基丹，將不再是夢！”語氣激昂，仿佛已經看到了丹藥像流水線產品一樣嘩啦啦出來的場景。
淩衍聽得眉頭微蹙，似乎在思考可行性。丹鼎鴻則摸著胡子，表情高深莫測。
淩棲遲圖窮匕見，拋出了最關鍵的誘惑：“當然，這個過程可能會比較……熱鬨。畢竟摸索階段，失敗是難免的。但想想看，成千上萬次試驗，意味著成千上萬次不同頻率、不同響度、不同音色的炸爐聲！那將是何等波瀾壯闊的聽覺盛宴？足以構建一套完整的‘炸爐聲律譜’供師尊研究欣賞！”
果然，聽到“成千上萬次炸爐聲”，丹鼎鴻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呼吸急促：“聲律譜？嗯……有點意思。細說一番，這不同火候、不同藥材下的炸爐之聲，可有規律？音色高低如何？”
淩棲遲心中開心，麵上一本正經：“師尊，這正是需要大量數據支撐的地方！隻有通過海量實驗，才能總結出不同藥材、火候、爐體材質與炸爐音色、音高、持續時間的對應關係！屆時，師尊您撰寫的《炸爐聲律通考》，就是開宗立派的不朽巨著啊！”
丹鼎鴻被這名頭砸得暈乎乎，仿佛已經聽到了花樣百出的炸爐樂。他大手一揮：“準了！淩衍，後山那處廢棄的煉器坊，撥給你妹妹用！庫房裡那些淘汰下來的舊傀儡，都給她！基礎材料，隨便取用！”
他越想越覺得這投資值，又補充道：“需要什麼人手，讓你哥給你調派！務必給為師搞起來！”
“多謝師尊！”淩棲遲笑靨如花，趕緊行禮。科研經費、場地、材料、傀儡一步到位！
淩衍看著自家妹妹三言兩語就搞定了自家師尊，眼神複雜，最終化為一絲無奈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