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烈慘笑一聲,眼中竟有淚光閃動。
“最後觀音大士飄然而至,輕飄飄一句‘坐騎走失,疏於管教’,便將那孽畜帶回了靈山!數千條性命,連一個公道都換不來!前輩,你說,這可笑不可笑?!”
林元沉默了。
這些事,西遊原著中雖有提及,但遠不及當事者親口說出來得這般觸目驚心。
“這還隻是西方教!”
敖烈的情緒有些激動,他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陷掌心。
“天庭那邊,更是將我龍族視為可以隨意打殺的奴仆!”
“我四海伯父,叔父,名為龍王,實則不過是玉帝腳下的臣子,稍有不慎,便是一頓懲戒。這還算好的!您可知,天下間除了四海,還有江河湖泊,那裡的龍王,更是命如草芥!”
“玉帝一道旨意下來,要求辰時下雨,雨量三尺三寸四十八點。誰敢早一刻,晚一刻?誰敢多一點,少一點?”
“但凡有絲毫差池,便會被立刻捉拿,押上剮龍台,當著滿天神佛的麵,被剝皮抽筋,神魂俱滅!”
“剮龍台……”
林元喃喃自語,他知道斬仙台,卻沒想到天庭還有專門為龍族準備的刑台。
“還有!”
敖烈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這個在外人麵前風度翩翩的西海三太子,此刻像個受儘了委屈的孩子,在傾訴著族群億萬年來的血淚。
“前輩可知,我四海之下,皆有海眼,與幽冥血海相連,鎮壓著無邊業力。為了鎮住海眼,我龍族每一代,都必須挑選出最傑出的天驕,以身化龍,投入海眼之中,用自己的血肉和神魂,去填那無底的窟窿!”
“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了!永生永世,受那業火灼燒,血水侵蝕,不得超生!億萬年來,我龍族不知有多少驚才絕豔的先輩,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葬身其中!為了誰?為了這三界的安穩!”
“可我們得到了什麼?”
敖烈猛地抬起頭,雙目赤紅,死死地盯著林元。
“我們什麼都沒有得到!”
“這一切,本是龍漢初劫後,道祖降下的懲罰。我龍族認了!我們贖罪,我們用一代又一代族人的性命去贖罪!”
“可是,這麼多個元會過去了,罪,早該贖完了!可天庭和西方,依舊視而不見,依舊將我龍族踩在腳下,肆意欺淩,予取予求!”
“說到底……”
敖烈的氣息漸漸平複下來,但聲音中的那份冰冷與決絕,卻讓整個水簾洞的溫度都仿佛下降了數分。
“就是因為我龍族如今地位低賤,實力衰微,在他們眼中,不過是一群稍微強大點的牲口罷了!可以隨意驅使,可以隨意宰殺,甚至可以……當做兩方博弈的棋子,隨意犧牲!”
洞府內,陷入了長久的死寂。
隻有敖烈那壓抑著無儘痛苦與不甘的喘息聲,在輕輕回蕩。
林元靜靜地聽著,他臉上的玩味與譏諷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終於明白,敖烈今日此行的真正目的。
也終於明白,為何龍族會對他的所作所為,表現出那種詭異的“縱容”。
這不是縱容。
這是……一種絕望中的試探,一種黑暗中對火光的渴望。
敖烈死死地盯著林元,仿佛要將他的靈魂看穿。
“但是……”
“我們不甘心!”
“我龍族,生於混沌,長於太古,曾經也是這天地間最高貴的種族!我們不甘心就此沉淪,永世為奴!”
“我們……一直在等一個機會,一個能夠打破這宿命枷鎖的機會!”
“而前輩你的出現……”敖烈的眼中,陡然爆發出一團炙熱的光芒,“讓我們看到了這個機會!”